八十三第章 物是人非
同样睡不安稳的，还有沈寂。
前两日，他收到了沈樾清的家书，里面看似都是寻常的话语，实则暗含玄机。沈樾清并不是出门游历了，而是去找帮手了。
自从知道燕芷宁的身份后，沈樾清仿佛看到了一丝复仇的希望。谈瑞怎么也想不到，他派出去人刺杀沈寂和沈樾清，一个进了北燕皇宫，一个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他派出去的那些人，在沈家小院扑了个空后，一直在北燕到处寻找他们的踪迹。只是北燕皇宫的消息不是那么好打探的，打探了许久，才得知沈寂可能藏身在北燕皇宫的消息。
这下好了，北燕皇宫，即使知道又能怎样，他们还能闯入皇宫杀人不成？杀手们在京城冒着风险待了数月，皇宫里没机会，京城里还是有机会的，但是他们蹲了数月，都不见沈寂从皇宫里出来的。
沈寂当然不会出来，上次在西临的杀手面前暴露了后背，胎记极可能已经被看见了。他不确定杀手是否知道胎记的内情，可是那些人突然撤退了，沈寂便知大事不妙。西临会再次派人来刺杀，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想办法留在了宫中。
在北燕，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而沈樾清，早已出发去了西临，寻求一位故人相助。此番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也算是歪打正着，谈瑞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北燕，沈樾清这一路倒是有惊无险。
他要找的，是当年护送他们逃出皇宫的一名侍卫。沈寂的生母对这名侍卫曾经有恩，为了报恩，当年侍卫护送沈寂出了皇宫。沈樾清是后面才找到沈寂的。
这名侍卫武功非凡，绝不是泛泛之辈。当初未听闻那件事有牵连到他，如果他如今还活着，必不是什么小人物，只是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帮他们。
但是总归要试一下，实在不行，沈樾清也还有别的法子。
再次回到上阳城，沈樾清心里说不出的感慨。当初他与妹妹沈柔嘉逃难至此地，遇到微服出行的西临帝。沈柔嘉与西临帝一见钟情。后来沈柔嘉进宫当了西临帝的妃子，而他，除了医术别无所长，对仕途也没有什么期望，于是进宫当了个太医。他们兄妹二人只想安心度日，但是世事不遂人愿。
“柔嘉，我回来了，哥哥来看你了。”
沈樾清眼里含着泪，他明明才四十多岁，却已经须发皆白，苍老的像个六十多的老者。这些年来，他每时每刻都很煎熬，他抱怨上苍，明明他和妹妹都是良善之人，却为何如此命途多舛。以为逃离了过去，有了美好的新生活，结果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老天爷真的是不开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人的一生，怎么这么苦！
沈樾清闭眼，将所有不甘和泪水全都咽了回去，他们兄妹这一生已经这么苦了，不能让妹妹唯一留下来的血脉，也一直活在阴影里。这次，他要争，与天争，与人争，谁阻杀谁。
上阳城十几年来变化很大，但有几家铺子依旧是十几年前的模样。沈樾清走进了一家名叫“同乐羊肉汤馆”的小店，店里面陈设很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小二没有因为沈樾清寒酸的衣着而怠慢，依旧热情的迎上来，问道：“客官这边坐，吃些什么？羊肉汤是本店招牌，凡是喝过的人全都赞不绝口，除此之外，本店还有蒸羊羔肉，烤羊蹄，卤羊杂…………”
小二熟稔的报上菜名，手里还不忘替沈樾清倒杯水。
“来碗羊肉汤吧！多些葱花，再来个烤饼。”
“好嘞，客官您先喝口水润润喉，羊肉汤稍后就到。”
沈樾清端起水杯，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当初西临帝还没有坦白身份的时候，他和妹妹以及西临帝经常来这家小馆子里吃饭。西临牧民多，牛羊肉十分肥美，上阳城随处可见卖牛肉和羊肉的馆子，随便一家都很好吃。这家同乐羊肉汤馆更是百年招牌，价格公道，服务良好，味道堪称一绝。
“羊肉汤来了！客官您慢用，小心烫！”
冒着热气的羊肉汤很快端了上来，沈樾清执起筷子，捞了片羊肉放在口中咀嚼品尝，然后又端起碗，吹了吹凉，喝了口汤，还是原来的味道。
沈樾清回想起以前他们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吃饭的场景，当时他们也坐在他现在正在坐的这个靠窗的位置，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心急喝汤被烫了嘴，西临帝和妹妹一起笑话自己的样子，现在却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妹妹死了，西临帝也驾崩了，真真是物是人非了。
吃了些东西后，沈樾清行走在上阳城的大街小巷，当初那名侍卫他只知道名唤温仪，其余一概不知。他打听了一下西临朝堂如今的形势，得知如今凤垚即位，谈瑞被封为太尉，官居正一品，虽名义上与宰相同等官职，但实际上他手里的权利要比宰相大得多。
凤垚贪图享乐，昏庸无能，西临朝政早就被谈瑞一手把控了。
他试着打听了一下温仪，好消息是，温仪此人，如今确实已有所为，坏消息是，他现在居然是谈瑞身边最得力的亲信。
这怎么可能，当初温仪将妹妹的一双儿女送到安全的地方后，才来找的他，让他赶紧带着孩子们逃跑，温仪说过，害他们的人是皇后兄妹二人，等他们发现公主皇子不见了，定然会追杀，他只能保他们一时。他说，“倘若你们能活下来，来日若要报仇，可前来寻我相助。”
言语间，温仪明显是对皇后兄妹二人有敌意的，但不知道到底是何缘故。若不是这名他前来相告，他怕是也难保性命。当时情况危急，温仪来不及多说，只说自己曾经受过嘉妃恩惠，这才冒险相救。
只是他现在怎么成谈瑞手底下的人了？
这次出来，本就是冒险之举，都到这儿了，沈樾清不可能再退缩，他决定，不管如何，先想办法见温仪一面。见面之前，为了留条后路，他思索许久，写了封信，暂寄驿馆，押了一两银子在哪，嘱咐信差，如果三日后，他没来取这封信，便按照他说的地址送过去。
温仪在邺城时，为谈瑞副将，多次为谈瑞出生入死，出谋划策，深得谈瑞信任。谈瑞回上阳，身边也带着他，如今他是中尉，掌管上阳城上上下下所有的安全巡卫事务。
谈瑞把控朝堂，温仪的地位自然也是如日中天，想见他一面，并不容易。当年只是匆忙之下的只言片语，未来得及留下什么信物。而且十几年过去了，许多事物早已变化，又怎么能知，人，如今变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