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虎毒不食子
隐含着巨大威力的震动从地下一层一层翻涌上来，皇都中的百姓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地动了？”
“地动了！大家快起来！”
慌乱的锣声自巷头敲到巷尾，男女老少皆披着外衣匆匆忙忙往屋外跑。
国主也被强烈的震感摇醒，赤着足从寝殿奔出来，由六喜搀着往空旷的地方去。
浮风皇城已经近百年没有发生过地动了。
他勉强站稳身子，面色凝重。
还在山洞中的暮山沉是第一个感受到震感的，一开始只是微弱的颤动，而后才越来越强。
就好像地底有一个庞然大物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冲来一般。
“快走！”
他抱着涂知意冲到半跪于地的陆明煦身旁，调动最后的灵力带着两人向山洞外闪去。
三人刚踏出洞口，身后山洞就在强烈的地震冲击下轰然坍塌，荡起的尘土盖在他们身上，把暮山沉的白衣生生染成了土色。
陆明煦又吐出一口血来，就着身边的石头坐下，靠在上面喘着气。
暮山沉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他刚才要分心将涂知意的魂魄归位，硬是用身体挡了那阵法的攻击，现下把涂知意安置好后也顺势坐到了地上。
他看了看陆明煦，又低头瞧了瞧自己，忍不住轻笑出声。
堂堂三界主君被一个燮王搞成这番狼狈的样子，说出去只怕谁都不信。
陆明煦气恼的瞪他一眼，别过脸去不看他。
暮山沉也知道自己弟弟什么性子，现在这会八成心里正别扭欠他人情呢。
两人稍作休息，又打坐调息片刻，这才缓过来些气力。
“明煦。”
暮山沉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方才你感觉到地下的动静了吗？”
陆明煦仍闭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见他如此反应，暮山沉也不尴尬，只是垂眸将躺在地上的少女扶起来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呵，天君倒真是个痴情种。”陆明煦睁开眼，目光晦暗的看过来，“你可别忘了，她也是你的杀父仇人。”
暮山沉正在给少女理碎发的指尖一顿，然后抬头对上陆明煦的目光，平静的说：“那是你父亲，不是我的。”
“好好好，”陆明煦笑的咬牙切齿，“暮山沉，为了女人，连父亲都不认了是吗？”
暮山沉依旧是平静的，不带一丝波澜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被他杀过一次，陆山沉已经死了。从那之后，他就不再是我的父亲。”
他垂下头不再看对面男人那震惊的脸，继续将涂知意面上的碎发理好。
少女面颊莹白，安静的靠在他怀中，一如当年遍体鳞伤的他被紧紧的拥住。
母亲被离希愿逼的自尽，而他的父亲却只道是意外，将此事轻轻揭过。
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的暮山沉亲手将自己身上的仙骨一块一块剔出。
神之躯不死，但会痛。
他痛了整整三十天，终于将身上所有的仙骨全部挖出，而后陷入了昏迷。
来自神魂的强大治愈力催动他的身体不断的修复，新生。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涂知意那张焦急的脸。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责怪，而是紧紧的抱着他。
暮山沉似乎从女子身上汲取到了力量，才能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捧着金匣子来到老天君面前。
匣中便是他的一身仙骨，莹白剔透宛如一个个稀世难寻的水晶，一共二百零六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来，许是还对这个“父亲”抱有最后的一丝希望，希望他看到自己这一身伤能露出一丝丝的怜惜之情。
然而并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天君怒火中烧，抄起桌上砚台猛地向他砸来。
砚台打翻了金色匣子，仙骨落地四散，宛如凝结的泪珠。
“父君对儿臣有生养之恩，此为天道不可违。”暮山沉跪的笔直，目光毫无退怯。
“然身为子者，母亲被逼悽死，此仇必报。父君若执意包庇凶手，儿亦唯有剔骨奉父，绝结血脈。将来报仇之時，亦望父君勿以父子之情施压。”
老天君怒目圆瞪，浑身颤抖的指着跪在下面的儿子：“你……你是要造反！”
“儿臣并无此意。”
“好，好！”老天君气极反笑：“本君一世英名，没成想居然生出了你这样的孽障！”
他反手召来苍龙鞭，面目狰狞。
“与其留着你这孽畜让你去祸害苍生，不如就让本君先除了你！”
苍龙鞭裹挟着雷电向暮山沉头顶劈来，他不躲不闪，只是苍白的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他感受到了来自面前男人滔天的杀意。
今日如果他侥幸不死……就能彻底同这个冷心冷血的男人断绝关系了。
真好。
神器攻击带起的劲风将大殿内的器皿全部掀翻，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听到动静刚推开门便被强烈的余威弹了出去。
来自死亡的压迫感真真切切的降临，暮山沉心中却多了一丝释然。
然而长鞭的雷霆之势却在他头顶不过半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暮山沉睁开眼，看到的是老天君震惊的面孔。
黑衣女子静静伫立在他身旁，神器苍龙鞭被她轻巧的握在手中，裙摆的彼岸花随着余风轻轻飘动着。
老天君瞳孔骤缩，双眸倒映出金色面具的光芒。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几乎是怒吼出声，脚下步子却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他手中的可是神器苍龙鞭，又灌注了他大半的灵力，几乎是必杀的一击却被冥君直接空手给接下了！
这女子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可怕的地步！
涂知意目光冰冷，唇角沁着嘲讽的笑容，抓着苍龙鞭一步一步靠近老天君。
“空山君造苍龙鞭是为了镇守天界安宁，不是为了让你铲除异己维护私权。”
她没有说“管教儿子”，而是用了“铲除异己”。
自暮山沉踏进这大殿，她就在暗处注意着了。
老天君在自己儿子眼中看到的是不服，是挑衅，是逆反。
而她在老天君眼中看到的是畏惧。
他在畏惧这个儿子，畏惧他会动摇自己的权力和地位，畏惧他的报复。
所以他要除掉这个祸患。
涂知意从老天君手中夺过苍龙鞭，语气越来越冷。
“天君若是领悟不到这苍龙鞭的正确用途，本君不介意代为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