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难吃的烧烤
涂知意在一排一排的置物架中找着，目光最终停在了一个架子的上层。
那是一件染血的衣服，用油布袋包着，摆在架子上，贴着一张标签上书“二七五”。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标号为“二七五”的卷宗，又确认了一番四周无人，才从旁边拉了个矮梯过来，踩上去将手悬空置于油布袋上空约半寸的地方，轻阖双眼。
随着衣服上残留的能量被捕获，她的眼前渐渐出现了不太清晰的画面。
她看到“自己”摇摇晃晃的走在黑暗的巷子里，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向前踉跄两步便扑到了一个人的背上。
那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猛地向后一甩，“自己”就被他推到了路边的杂物堆里。
后脑尖锐的疼痛传来，涂知意浑身一激灵，便从矮梯上摔了下来。
好在她只踩在第二节台阶，每个置物架中间的空隙也大，没有砸到其他证物。
她捂着后脑勺在地上坐了半天才龇牙咧嘴的站起来，重新检查了所有东西，确定没有被碰过的痕迹之后，把矮梯摆回原位才离开。
回到自己的工位，涂知意迅速展开一张纸，在上面涂涂画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纸上便出现了一个男人的样貌。
虽然画的歪七八扭，非常抽象，但主要特征一目了然。连眉，腮上一颗大黑痣很是明显。
涂知意又看了两遍画像，将纸折起来压到书册下，这才走出府衙，直奔观奉街。
“二七五”卷宗中记载，半月前陈家米铺老板陈强的尸体在沽巷中被发现，死因为后脑被尖锐物品撞击。
从尸体被发现时的位置和动作可以判定，陈强在死前曾与人有过争执，是被人推倒进而撞到了杂物中的木箱角，这才丧了命。
可惜当时天色已晚，巷中又没有其他人。一处的官员们将陈强身边的亲戚朋友以及可能有仇怨的人排查了一个遍，人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后来又在沽巷周边排查了一圈，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谁也不知道陈强那晚在巷子里经历了什么。
于是这个案子便被搁置了下来。
涂知意是在府衙大堂的卷宗架上找到这个案子的，问过了许之奇后便拿来做研习用。
这几天府衙证物室一直有人，她没有机会接触这个案子的相关物证。今日趁着他们出去聚餐，正好给她提供了机会，借助死者的衣服来感知他生前最后几秒内的所见所感。
这种能力涂知意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她其实心底里是有些抗拒这种力量的。
每当她通过物件感知到附着在上面的能量时，都会被代入物件主人，以第一视角将物件主人的经历重新再走一遍。
如果物件主人被杀，她也能体会到死前的那种绝望之情。
可能经过一段时间的消磨，物件上的能量已经残留不多，痛觉不会一比一复现。但那种死亡瞬间带来的刺激感还是会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十分窒息。
现如今身在案府，这种能力对于一些无头悬案来说便是助益良多。因为她大概率能看到凶手的样貌，以及死者的真实死因。
她并没有和程笠说过自己的这个能力，但程笠似乎什么都知道。
涂知意边走边想。
笠哥送我来案府，会不会就是想让我用这个能力帮助死者还原真相呢？
观奉街是距离沽巷最近的一条居民街。
沽巷是一条比较窄的巷子，里面既无住户也没有灯火。若不是住在附近的人，也不会走这里抄近路。
所以要找人，先从距离最近的居民街开始。
现在刚过下值时间，烧烤摊生意红火，桌椅都摆到了路边。
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三三两两结伴而来，喝个小酒吃个烤肉，简直是人生一桩美事。
涂知意一家一家烧烤摊走过去，最终在一家人烟稀少的摊前停了下来。
洛屿带着一群兄弟正围在桌前喝酒，余光一撇便看到涂知意从人群后走过。
少女容貌绝丽，站在人群中十分扎眼，桌上一群人也都看到了她。
“屿哥，小栀好像也是来吃饭的，要不要叫她一起？”许之奇试探着问。
洛屿犹豫片刻，起身道：“我去叫她，你们先吃。”
他向着涂知意所在方向慢慢穿过人群，见少女安安静静的坐在一家没什么人的烧烤摊的座位上，看起来十分落寞。
正准备上前喊她，便看到老板拿着几串烤肉过来，放在她桌上的盘子里。
“客官慢用。”
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腮边的黑痣十分显眼。
看来自己来晚了，人家餐都点好了。洛屿这么想着，便不打算再叫她，准备回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涂知意忽然拿出了一处的腰牌，放在桌上。
洛屿眉头一皱，心中涌上了些火气。
这姑娘是什么意思？想仗着一处官员的身份吃霸王餐？
他远远的站着，看涂知意的嘴唇一开一合。
唇语，是一处官员的必修课。
他看到少女说：“初二晚上，你在哪？”
老板的表情瞬间不自然起来，拿着布巾的手也有些颤抖。
“我…收了摊就直接回家了。”
这老板的反应有问题。
洛屿眯上眼，神色严肃起来。
“何时回的家？走的哪条路？可有人同行？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
少女面色淡淡的，眼神却好似能看进人心底。
老板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来。
“初二晚上…”洛屿呢喃出声，“陈强那桩案子？”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站在原地没有动，想看看这个小姑娘接下来要做什么。
涂知意看着浑身僵硬冷汗淋漓的老板半晌，抬手拿起一串烤肉送入口中，似是自言自语道：“过失杀人不是重罪，但自首和抓捕归案是两种结果。”
老板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他慌乱的看了桌上的腰牌一眼，逃也似的回到了摊后挂上“停业”的牌子，连桌椅都没顾得上收拾便匆匆准备回家。
看着老板头也不回的背影，涂知意这才把嘴里的烤肉吐出来，小脸皱的像个苦瓜。
“这么咸，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里没人了。”
附近在其他摊位吃饭的两个汉子看见她这番动作，都笑得很开心。
“小姑娘，以后别吃他家的。他们家以前虽然好吃，但这段时间味道不行了！老板三天两头放错料，你看他家都快倒闭了！”
“好嘞，谢谢大哥提醒。”涂知意礼貌的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
洛屿看着她的身影，久久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