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同学郑甘来
吴梦坐在屋外过道上的美人靠发呆,一直回想着冯团走前对小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姐姐被你迷了心窍,但我会一直保持清醒,你千万别被我抓到。”
“心情好点了吗?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提前和他打声招呼,不至于闹出今天这些事。”
何令珍在她身后坐下,吴梦自然的靠近他怀里,穿过栏杆望着楼下层次分明的花园,记得第一次搬进来的时候被这里的净值震撼了,觉得就像闯入了仙境,现在则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家。 “我慢慢和他说。他小时候差点被亲妈淹死,所以很难对人产生信任感,对我很依赖。你是我想在一起一辈子的人,相信他会慢慢接受,祝福我们的。”
而冯团离开庄园回到家后就开始借酒消愁,崔秀容看他怒火中烧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只得麻溜的给他炒了几个下酒菜。 韩科员来拜访,显然是提说了今天的事,亲自给他斟酒,叹了一声道,“真没想到何老板和吴主任一声不吭就成夫妻了,我本以为吴主任这种读过书的女人很有主见,没成想甘愿受这种屈辱。”
韩科员说着给自己也倒了杯,陪着冯团一起喝。 “女人就是感情动物,只要动了情,管她多聪明都没用,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韩科员唏嘘的直乍舌,“真是可惜了吴主任这么好的女人,被拖到这个年纪,白白耽误了大好岁月。”
韩科员的话句句都是冯团想听的,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微醺的红着脸大手一挥,砰的一声拍桌站了起来。 “何令珍那家伙,从头到脚每一个地方配得上我姐姐,操!”
“你说的可不是,我本来还觉得自己比不上他,既不如他英俊,也不如他有学识,结果现在一看,他还不如我呢。”
韩科员灿烂的笑容今日透着些虚伪的谄笑和讨好,看冯团的酒杯又空了,端起酒壶就准备给他斟满,突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就你这丑样还敢肖像我姐姐,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冯团红着眼睛嗤笑,韩科员眼角抽搐了一下,僵硬的表情很快恢复平常。 “我有自知之明,早没那心思了。不过何老板这么对吴主任,你就这么算了?吴主任可是你唯一的姐姐。”
冯团扑通一下坐在椅子上,端着小酒杯凑到嘴边,‘嗞——’的吸了个干净,眼睛没有焦距的虚眯成一条缝。 “何令珍,你给我等着——” 薄荷被搬到了床边靠阳台的位置,吴梦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它,每晚也是伴着它的清香入眠。 何令珍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关心她,每天一起起床,一起上班,一起吃饭,在她研究忘记时间的时候给她留饭,提醒她规律作息,在她累的趴在车间睡着的时候把她抱回宿舍。 寻常三四十岁的夫妻早没了激情,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唯有他们俩是蜜里调油,看的厂里许多妇女们眼红心热,间接造成了不少家庭争吵,变成笑话打发工人们无趣的休息时间。 何令珊每次说起那些趣事时都忍不住自夸,“要不是我不言放弃的点醒某个自以为是的木头,某人也不会幸福的皱纹都笑出来了。”
“又有皱纹了,哪儿?”
吴梦紧张的立马掏镜子对着脸左照右照,然后放大眼睛,将眼皮周围的细纹绷紧,哀怨的叹气,“以前没发现,我什么时候长的这些皱纹。”
何令珊好笑的白了她一眼,“老早提醒你保养,送你的护肤品也不认真擦,这下着急了吧。”
“我也没多老啊——”吴梦一脸的委屈,可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以前是你不注意这些,现在嫁给了我哥,当然在意起在他眼里的形象。没事,有我这个大师替你保驾护航,保证让你再美上一个高度。”
吴梦小鸡啄米般点头,两人正探讨着美容之道,何令珍突然推门进来,立马收住了话头。 何令珍挑眉看了两人几眼,撑着椅背在吴梦额上亲了一下,“今天回庄园陪娘吃个饭,明天休息一天。”
何令珊翻了个美丽的白眼转开脸,拿了包就识趣的闪人了。 吴梦的自行车现在都放在药厂里,平时就在县城的平坦大路上骑一骑,回庄园和何令珍骑马。 马蹄踩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在东门前停下,将马交给刘安,就听刘安说,“六少爷和六少夫人都出去了,有个佃农在家喝胆水自杀了,让你们不用等他们,自己先吃。”
“自杀?因为什么?”
吴梦微皱起眉头问道。 刘安唏嘘的叹了口气,“好像是因为交不上租,才会一下子想不开。”
何令珍沉吟一下问道,“那个佃农家在哪儿,我去看看。”
刘安说了地方,何令珍就找去了,吴梦也跟着一起。 到佃农家里时,简陋的小院里已经挤满了人,瞧见他们俩过来,全都惊讶的嚷起来往里传话,同时让出了一条路。 两人刚进到院子何令行和云凤就循声从屋里出来了,脸色灰败,神情一言难尽。 紧跟着一个憔悴不堪的妇人哭嚎着噗通一声跪到何令珍面前,带着两个孩子不停给他磕头,“四少爷,求求您再给我们次机会,欠的粮明年秋收一定还出来,没了地我们一家人都没法活了。”
妇人不停的磕头,不一会额头上就冒出了血,吴梦努力拉她,却怎么也拉不动,她是下了狠心求一条活路。 “只要您不收回田地,我们立马想办法把租子交上,只求您宽限我们一点时间。求求您了……” 两个孩子也跟着喊起来,“求求您了四少爷……” 院里的人看着一家人可怜的遭遇,不由生出物伤其类的悲哀和伤感来,议论声也渐渐打起来,帮着这三个母子求情。 其中不乏有些人也是租着何家田地的佃农,也纷纷说出自家的困境,请求何令珍大发慈悲。 何令珍早不管家里的事了,只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何令行,何令行满脸难色,拉着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这事真不怪我。”
何令行委屈的解释起来,“这些年地里的产量一直很低,小灾小难没断过,不是旱就是涝,加上收粮的人又添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税,巧立名目,交了税几乎剩不下什么。其他地主都是这里缺了就从佃农那里搜刮,我连人家的一半都不到,就这样还年年赤字呢。”
“你提高了地租?”
何令行喊了一嗓子,声音不自觉拔高,“人人都涨,这也是被逼的。”
“收税的逼我们,但我们不能逼那些衣食无着的佃农。”
“我没想逼他们,我也只是稍微涨了点,和其他地主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你为什么要和别人比谁剥削的轻一些?你应该换一个角度看,每条人命都是平等珍贵的,今天那个佃农要是真被逼死了,你这辈子能安心吗?能问心无愧吗?”
“我……”何令行一下语结了,眼睛睁的大大的,眸中的强硬渐渐暗淡下来。 “那家佃农到底是什么情况?”
何令行蔫蔫的解释道,“秋收的时候他们家又是低产,交不起租。刚好另有户人家劳动力多,明年想要多租两亩地,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换给别人家耕。”
“你这不是彻底绝了他们家的生路吗?”
“我只是在考虑,还没决定。”
何令行辩解的很没底气,脑袋微垂,像被老师训斥的学生一样。 “我知道,现在大环境不景气,生意、庄稼都困难,家里的事都是你在费心周旋。但有些事是坚决不能退的。我们总要比那些佃农好过些,少吃点少穿点都无所谓,但绝不能干逼死人这种丧德行的事。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尽量让租我们田地的人家都吃饱肚子,不会弄到活不下去的程度,至于其他想租地的人就顾不上了。”
何令行闷着脑袋悄悄抬头看他,窃窃打量的眼睛充满崇拜的星光。 “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说我比不上你。”
何令珍拍了拍他的肩膀,似将千斤责任信任的交托在他的肩膀上。 “人都喜欢和别人做比较,很容易迷失自我,要比就和过去的自己比。”
何令行没有被他转移话题,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我做不到你那样舍己为人,没你的胸襟。不过输给你我心服口服,你是我一辈子的榜样。”
“给别人带去希望,自己也会被阳光笼罩。只要团结一心,阴霾总会过去,没有到不了的春天。”
何令行第二天就把租种自家土地的佃户都叫到了家里,给大家一起减轻了租子,引得众人连连叫好,感恩戴德,同时庄园四少爷、六少爷宽厚慈悲的名声也传播出去了。 何令行脑子很灵光,知道问题的根出在土地上,就想方设法跑到市里请了个市里地政局找了个农业专家,花了一百多块大洋,心疼的他几天都吃不下饭。 时间转眼又是冬季,今年过年发生了一件引人注目的事,小宝带了个同学回来过年,而且是个男同学。 二太太稳坐高堂,何令珍、何令行分坐两侧,三人齐齐望着那个精干的小伙子,何令行兄弟俩更是一副刁钻、审视的神情,颇有三堂会审的阵势。 不过小伙子一点都不怯场,应对大家连篇的好奇询问不卑不亢、条理分明,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和窘迫,稳得住大场面。 男同学名叫郑甘来,是小宝一样的新生,也是文学系。何令珍很喜欢他的名字,苦尽甘来,很有韧劲。 初次见面一家人就对他印象很好,真实又真诚。 “他只是我同学,你们别吓着人家……” 小宝对六舅舅咄咄逼人的样子很不满,悄悄扯他袖子,凶狠很的用眼神警告他,看向郑甘来时转而又是一副娇娇羞羞的模样,任谁也不能不多想。 “我们又没说他不是你同学。”
吴梦暗笑的打趣她,果然把她闹了个大红脸。 赵爱华瞧着小宝那样哼笑了一声,一个没背景地孤儿而已,看他们稀罕地。 偏头瞧见阿莲一眨不眨的盯着郑甘来看,脸笑成了一朵花,眼珠子都不会赚了,心里瞬间警铃大作,对郑甘来更加不喜了。 郑甘来是孤儿,从小在成都的教堂收容所长大,吃过苦,懂事故,过年一个人呆在学校没家回,小宝就把他带回了家,虽然与小宝一般年纪,却比小宝成熟的多,倒像是个大哥哥。 吴梦与他有同病相怜的经历,自然对他更加怜惜,将他安排在西楼二楼的客房里,胡爷胡婶房间的隔壁,有需要可以帮忙照应。 半年的大学生涯让小宝开朗自信了很多,每天和郑甘来一起在过道阁楼上探讨学习,时常带他在村里参观,或去街上赶场,积极做好主人,尽心招待。 “这就是四舅妈的西药诊所。”
小宝带郑甘来逛街的时候正好路过福民诊所,就带他进来看一看。 吴梦还在药厂工作,现在药厂很忙碌,过年都没几天休息时间,诊所还是只有赵根守着。 郑甘来参观着小巧却药物齐备的小诊所,惊奇的发出一声赞叹,“真厉害,我还以为这里比较偏僻,大家对西医不会太了解。我看来买药的人不少,这家诊所开了很久了吗?”
小宝骄傲的微仰着下巴,笑容灿烂的道,“这个……说来话长。诊所第一次开张应该是十几年前,我四舅舅是留学美国的西医,是全县第一个西医治病的医生。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诊所关了好些年,后来就是四舅妈在开,不过不坐诊,只卖西药。”
郑甘来又是一番惊叹,没想到在这小小的乡村还有这么传奇的一家人,全是有学识的知识分子, “明天我带你去我四舅舅的药厂,就在县城里,四舅妈在药厂当研究主任,他们俩的故事更传奇,你不知道……” 小宝讲故事的兴头来了,正准备鸣锣开讲,阿莲突然从后面打断她的声音,“一个晚辈到处讲长辈的事,一点礼貌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