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不计代价的营救

    “我和周围街坊邻居打听过，先生昨天就被带回来了，被狠打了一顿，皮开肉绽，丢在柴房里不给请大夫。”

    崔秀容想到自己的丈夫正在忍受伤痛，心就疼的一抽一抽的，恨急了林家的人，却又只能无力的啜泣。　　“姐姐，四少爷，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吴梦紧攥着手，垂首沉默，指骨关节被捏的发白，眼睑紧闭着。　　“团团受伤了，必须快点见到他。他们不让进，我们只能硬闯了。”

    何令珍仰望着林家气派的门额，雕梁画栋，巍峨挺阔。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林老爷地地盘，一旦闹开吃亏的是我们，我们要想好全身而退的后路。”

    他们需要强有力的靠山，何家在重庆有家丝绸铺，但一家小铺子的势力和林老爷根本比不上。最后崔秀容带他们去见了她母亲。　　崔秀容母亲早年丧偶守寡，独自抚养女儿，生活艰难，所以成就了独挡一面的坚毅性格，和崔秀容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女儿哭着求回家，崔母又心疼又气愤，当初林老爷把冯团身无分文的赶出家门她都忍了，现在却又无端找事，揪着女婿不依不饶，简直无耻至极。　　“你们想怎么做，我鼎力支持。冯团是你们弟弟，也是我女婿，我就小容一个女儿，谁也别想动我女婿，到时候我陪你们一起去林家要人。”

    崔母很豪气，又刚毅，有她当靠山大家也就安了心。　　既然是硬闯，就需要一些撑腰的打手，何令珍请崔母找些有胆子、会拳脚的人，若是发生了冲突敢冲敢闯的。　　崔母从容淡定的一口就应下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明天我就把人找齐。”

    林家门房听见崔秀容的敲喊声时，不耐的边穿着鞋边骂骂咧咧出来赶来，门刚打开一丝缝，两扇门板就被人从外面撞开，他一头磕在门板上直接飞了出去。　　几个拿着棍棒的大汉一马当先的闯了进来，紧跟着崔秀容直奔往柴房方向，最后跟着的是林家的前亲家和另外两个模样气派的男女。　　门房大叫着想跑进去叫人，被何令珍轻而易举的抓着后脖领子关回了守门的小屋，从外面拴上了门把手。　　崔秀容在柴房里找到了冯团，冯团就像破抹布一样被丢在尘土飞扬的地面，身上全是棍子、鞭子的伤痕，伤口沾了尘土已经发炎了，身体烧的滚烫。　　“把人抬走，立马找大夫。”

    崔秀容也顾不得哭，迅速让到边上让大汉抬人，往外闯的时候林家下人都闻声聚了过来，挡住了她们的出路。　　“你带着团团先走，立马找大夫，这里我们来应付。”

    吴梦把崔秀容往外推，那些大汉已经和林家下人交上手了，毕竟花了大价钱找来的，还有一半工钱没给，这些人倒挺尽力，一个也没畏缩躲闪的。　　这招硬闯的法子，他们占了个措手不及的先机，才能顺利的找到冯团，但想出这个大院却又难了。　　崔秀容想带着冯团先走，却被人提前关上大门拦在了里面，最后还是一个都没出去。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擅闯民宅，我可以到警察局告你们。”

    林老爷比当年去槐树时更圆润了，腆着五六个月的孕肚气势汹汹的出来，身体晃晃荡荡，似乎随时都会团成一颗球朝她们冲来。　　“你要告就去告，刚好我也要和警察说说，你是怎么从几百公里外的小乡村绑走我女婿，把他关在家里擅用私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罪重些还是我的罪重些。”

    崔母挺身而出迎视林老爷的刁难，稳若泰山，不畏不退。　　“林老爷，我要提醒你，冯团早就不是你林家的人了，是你亲口把他赶出的家门。”

    林老爷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冷哼，“我才没他这样忘恩负义的儿子。他敢阴我，我不给他点教训，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来人，把冯团给我关回柴房，这些人一个都别放掉。”

    接着指着崔母骂起来，“你个臭/寡妇敢和老子作对，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林老爷一步步朝崔母靠近，猪蹄样的手就要抓住崔母的时候，一把枪倏地抵在了他地脑门。　　“老爷——”　　随着一声惊呼，一个气度倨傲的女人带着两个丫鬟急匆匆的赶来，看到吴梦指着林老爷的手枪，眼睛一竖，脸一冷，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们家撒野。”

    何令珍也紧张的盯着吴梦的脸，低声提醒她冷静，小心走火，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手上染血不值得。　　吴梦只盯着林老爷，眼珠一转不转，稳稳地端着手枪，枪口紧贴着林老爷的头皮，一字一句平淡温和的，却透着狠劲，“你敢碰崔夫人一根手指，我就让你脑袋开花。”

    顿了一会，冷静到恐怖的放轻了声音，“小珍，团团是我弟弟，这次让我来。”

    “你是那龟孙子心心念念的姐姐，我刚才都没认出来，真是女大十八变。”

    林老爷被人挟着命也不见惊惧，反倒从容的和吴梦叙着旧。　　吴梦收紧了枪把，食指扣在扳机上，枪口用力戳了戳他的太阳穴，戳出了很深的印记，瞳孔收缩、放大，像淬了毒般阴冷。　　“我可时刻惦念着你，你当年胁迫着把团团带走，又不好好待他，弃之如履，现在更是把他打的只剩一口气。当年我年幼，护不住他，这次绝不会再任由你伤害他。把他们放走，否则我就崩了你。”

    吴梦咬牙切齿的模样确有几分震慑力，林家的下人紧张的冒出了冷汗，有的甚至不自禁后退了两步。　　冯团撑开重若千斤的眼皮望向吴梦，头颅微侧着，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疼痛万分，眼睛湿润的滑下眼泪，唤着姐姐，却没人能听见。　　“臭/娘们，老子最讨厌被人威胁，你今儿惹错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林老爷的话音刚落，胖成球的身体突然一转便去抢吴梦的枪，动作十分敏锐，与身材截然相反。　　何令珍率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小声，眼疾手快地将吴梦拉到了身后。　　吴梦没料到林老爷有这么快的速度，一下有些懵，眼睁睁看着他把枪从自己手里夺走，然后何令珍挡在了她地身前。　　吴梦正懊恼自己地无能，想要自己解决，却还是连累了小珍，但紧接着就发生了不可思议地反转。　　何令珍左手将吴梦护到身后的同时，右臂一个迅若流星的伸缩动作就把林老爷刚夺到手的枪绕回了自己掌心，枪口精准地再次对上林老爷的脑壳。　　变故就发生在转瞬间，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何令珍已经扭转了局况。　　然而出人意料的，在没人注意时林夫人也的举起了一杆步枪，流畅硬朗的枪杆直指吴梦。　　两只麻雀从空中飞过，感受到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加速煽动起翅膀远远逃走。　　“把枪放下，否则我就让她去见阎王。”

    林夫人声音有些紧张，却也透着放手一搏的冷酷，举枪得姿势很专业，看来有过经验。　　崔秀容紧绷着摒住了呼吸，恐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死死抓着母亲的手，不停颤抖。　　“我也不想闹出人命，但我今天必须把冯团带走，你要还是执迷不悟，我也不怕和你们比比谁的枪更快，谁的命更大？”

    何令珍一个快速的交换动作，右手的枪换到了左手，同时身体一个快速旋转，将自己直挺挺的暴露在林夫人的枪口下，把吴梦护在枪口的盲区下。　　林夫人指着何令珍，何令珍指着林老爷，四人场竟转瞬变成三角对峙，吴梦被安全的保护在他的羽翼下。　　局势突变林夫人有些手足无措，慌得手臂动了一下，林老爷却处变不惊，冷哼了一声，“你想把人带走，可以啊，那就带具尸体回去吧。”

    说着就朝林夫人喊了一声，夫妻俩倒是默契十足，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枪头一转，抠响了扳机。　　砰——　　咚——　　伴随着崔秀容地尖叫声，何令珍一转方向夺下了林夫人地步枪，几下交手将林老爷暗趴在了地上，跪着扑向了吴梦。　　吴梦从冯团身上缓缓滑下来，腰上血红一片，衣服都被染透了，还在不停往外冒血。　　她抽搐着被人抱进怀里，越发模糊地视线里是何令珍近在咫尺、着急地脸，崔秀容和崔母都围在她身边，嗡嗡地说着话，但她已经听不清了，然后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她充当了保护冯团地肉盾，终究没有食言说过保护他地话。　　“老爷，不好了，警察来了——”　　被解救出来的门房跌跌撞撞地大喊着跑进来，话音才落，一群身穿制服肩膀长枪的警察就闯了进来，为首的长官一声令下，林老爷便被抓了起来。　　“长官，长官，这是做什么，我犯什么事了要抓我？”

    林老爷明知故问的求饶，当着一众人的面讨好行贿长官，那长官全然不为所动，铁面无私的命令手下将人带走。　　林夫人惊慌失措的追上来请求，林老爷也急了，双脚像是黏在地上就是不走，下坠着身子往后拖，不再装傻，满头大汗的喊起来，“一个藏头露尾连面都不敢露的小人胡乱几句污蔑你们就要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本事你们把那人找出来和我当面对质。”

    “举报你的人……是我。”

    一个微若蚊鸣却压抑着愤恨的声音飘进来，挤满看热闹的人的大门口站出了一个人，提着粗布长袍迈进高高的门槛，每一步都似有千斤般沉重，直直站在那。　　林老爷不甘的瞳孔渐渐放大，恍惚、震惊、绝望，然后不再反抗。　　……　　吴梦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视线还有些模糊，缓慢的眨了眨眼皮，一个放大的人脸便出现在视野中。　　“小梦，你醒了。”

    那熟悉的声音温暖缱绻，吴梦定睛细看，便对上了何令珍担忧的脸庞。　　她想坐起来，身体微微用力便感受到腰部一阵疼痛，然后就被何令珍按住了肩膀，不让她动弹。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没有大碍，但要在床上好好休息段时间，别用力，安心躺着。”

    何令珍体贴的端了温水小口喂她，干渴的口腔湿润了，人也稍稍有了精神。　　“我没死？”

    何令珍好笑的咧了下嘴，“怎么，没死还挺遗憾？活够了？”

    吴梦被他的幽默感染，心情也畅快起来，“哪儿有，我年华正好才舍不得死。我是开心，还能见到你。”

    她笑望着他，那双含笑的深情澄澈，缱绻动人。　　何令珍咳嗽一声别开视线，眼底有短瞬的慌乱。　　“你昏睡了一整天，吃点东西吧。”

    何令珍喂她吃喝粥，吴梦推开他伸来的勺子，担心的问道，“团团怎么样了？”

    “放心吧，冯团没事，他比你醒的还早，有崔秀容照顾着呢，正在休息。”

    吴梦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不过林老爷和团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何令珍神情肃然的沉吟片刻，徐徐讲道，“有人匿名向财政局寄了林老爷逃税、贪污的一系列罪状，林老爷觉得是冯团做的，所以想逼问他，让他把证据交出来。但冯团拒口否认。你昏迷后警察就赶到了，把林老爷和证人都抓走了，现在正在调查。”

    清醒之后，伤口的痛楚越来越清晰，吴梦额上都浸出了细汗，却只能努力忍耐着。　　“还有证人？”

    吴梦清楚看到何令珍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似在思量什么复杂的事，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道，“是我们家丝绸铺的伙计，冯团被抓来重庆的时候，他也偷偷跟来了。”

    听了何令珍的讲述，吴梦才知道这件事的复杂。　　林老爷被匿名举报，之所以会怀疑到冯团，是因为他在槐树与何令珍家丝绸铺的伙计多有来往。　　那个伙计大有来头，曾是上海财政局的一个小官，和林老爷官商勾结干了不少坏事，后来两人闹掰了，林老爷先下手为强让他丢了饭碗，一无所有。　　即便如此林老爷还是不够安心，这个小官知道他太多隐秘，便想斩草除根。　　小官逃避着追杀，躲躲藏藏了许久，改头换面，才在槐树那个偏远小乡村安定下来。　　冯团和曾经的敌人有往来，自然让林老爷怀疑他就是匿名举报的真凶，所以才对冯团痛下毒手。　　据这个隐藏身份的伙计交代，他一直在等待报仇的机会，匿名举报的人就是他。　　他早知道冯团是林老爷的儿子，所以故意接近他，当时瞧见冯团被抓走，觉得时机成熟了，就偷偷追来了重庆，在警察局上门抓人时站了出来，拿出罪证，以证人和受害者的身份指证林老爷的罪行。　　吴梦匪夷所思的眯了眯眼睛，“他要有证据，当年被追杀的时候为什么不告林老爷，过了这么多年才拿出来。“　　何令珍冷呲的勾了勾嘴角，用小刀削起苹果，“他说这些证据是他这些年一点点搜集来的。”

    这话说出来，何令珍自己都不信，吴梦也是一脸怀疑态度。　　当年他当官时没能拿住林老爷的罪证，现在一个小伙计又怎么会有机会接触林老爷的隐秘，这怎么听都感觉是敷衍的借口，不足为信。　　但这件事要不是伙计主导，又是谁要害林老爷呢……　　吴梦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停止思考，她只知道团团是她弟弟，其他都不管。　　咬下一口苹果，又脆又甜，带来一阵甘爽。　　晚上冯团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看她，眼睛红彤彤的憋着泪，张开手臂就匐在吴梦身上，一个劲喊着姐姐，说着谢谢、对不起。　　吴梦轻轻揉着他的毛茸茸的脑袋，看着面前脆弱的像个孩子样的团团，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