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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歪念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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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塘荷花接连绽放,圣洁、娇艳的花朵盛放在连连荷叶间,吸引着风的轻吻,花瓣轻颤一下,晕染开娇羞的粉。  盛夏时节,在这绿意成荫的庄园中是最好度过的,灼热的气浪被高而茂的大树隔绝在外,行走在斑驳的树影间,凉风习习,身体一片清爽,煞是安逸。  二太太摘了一筐夏茶在南门上的小坝子里晾晒,两个丫头把刚洗好的衣裳搭在晾衣杆上,铺展开,让太阳尽情的烘烤。  这个小坝子最适合晒东西,地势高、又宽阔,最能接收到阳光的普照。  二太太摆弄好茶叶便顺着直梯而下,进了南门,转左手经过冬青树繁茂的树荫,走进了石榴亭。  石榴亭里摆着一桌丰盛的佳肴,何令珍和吴梦正在摆筷,大宝小宝稚嫩的笑声从竹林方向传来,而后小小的人影从林间夹道中穿出,奔进了亭子里。  “外婆,外婆,你看,这是三舅舅给我们的生日礼物。”

    两人一人举着一个木头小人,雕刻的很精致,神情鲜活可爱,栩栩如生。  二太太夸赞着漂亮,出了亭子,朝后面跟来的大爷一家迎了上去。  今天是大宝小宝的生日,二太太邀请了大爷一家来吃饭,顺便聚一聚。  自从二房搬出老宅,两家人私下都没一起吃过饭,感觉生分了许多。即便以前有隔阂、有嫌隙,终究是最亲的人,二太太便想趁着机会重新亲近。  大爷显然也有这个想法,今天心情非常好,脸上挂着乐呵呵的笑,还给大宝小宝买了两个金项圈做生日礼物,很大的手笔。  等大爷一家入座后,二太太才跟着入座  何令珍坐在二太太身边,吴梦坐在靠出口的位置。  何令冀意味深长的看眼坐在一起的何令珍和吴梦,两人怀里一人抱了个孩子,还真像两口子。  “今儿不是家宴吗,吴梦也在啊。”

    何令冀低头喝水,嘴角抿着的玩味的笑。  大太太不屑的看了吴梦一眼,若是以往必然有一堆奚落的话,今天却格外安静。  “小梦是我们家的客人,还在小珍的诊所里当护士,帮了小珍不少。就连诊所的门面都是小梦的,现在诊所离了她怕都转不开了。而且今天也恰好是小梦的生日。”

    二太太亲切的拉着吴梦的手替她解围,亲近之意不予言表。  “原来吴梦和小外甥是一天生日,还真是缘分呐——”  何令冀暧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呵笑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吴梦敛着眸子逗着两个孩子玩,笑而不语。  吴梦向来讨孩子的喜欢,长锦长念也从各自娘身上爬下来,围到她身边,惊奇的看着她把一朵石榴花变来变去,一会在左手,一会在右手,一会两只手都没有,开心的咯咯咯直笑。  “长锦经常在家里念叨着梦嬢嬢,可想小梦陪他玩了。”

    何令默的妻子张氏怜爱的看着笑开花的儿子,转头却发现丈夫绷紧的脸,迅速察觉到大太太充满寒意的不悦眼神,脸上的笑跟着垮塌不见了。  亭里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二太太招呼着大家用筷,有一句没一句的拉着家常,却没了方才的和乐和松快。  石榴亭外的竹林里突然走来一个长衫而立的男人,走进些原来是李海,手里提着一个盒子,站在亭外,朝亭子里的人见了一礼。  “李掌柜,你怎么来了?”

    何令珍回头问道。  李海笑道,“方才去诊所才知道今天是宝少爷、宝小姐的生日,匆忙间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在点心铺买了点点心,祝宝少爷宝小姐康健喜乐,无灾无痛。”

    “多谢了。”

    何令珍带着大宝起身道谢,大宝接过点心,一股脑全部给小宝。  “四少爷,新进的改良种蚕已经全部结茧了,颜色雪白,剿出的丝质量极好,这回我们赚翻了。您的那位朋友真是位大专家,教的十分详尽,连所有可能出现的变数和应对方法都教给了我们。”

    李海提起新出的蚕茧十分兴奋,整个槐树甚至整个县都没谁比他们的蚕茧更漂亮,而且一年产两季,数量翻了一倍,利润可就不止一倍而已。  假以时日,何家的丝绸生意肯定能成为整个县里的头一家,想到这,整个人都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想到四少爷之前做决定时的坚定和从容,不由感叹,留过学的人果然不一样。  “葛先生是生物学家,以前接触过这个品种的蚕,所以很了解。”

    “我相信今年织出的锦缎肯定比以往的都要好,到时可以适当的提下价格,和其他的锦缎拉开距离,打造上品丝绸。”

    这个李海还是挺有做生意头脑的,何令珍满意的笑了笑,“这些等布织出来再说。”

    李海看出他不想多提生意上的事,大房的人还在,也不太方便,便识趣的闭嘴离开了。  大爷边吃着东西边侧目瞥了眼李海离开的背影,端起酒杯敬二太太。  “今天虽然是两个小孩的生日,我还是要敬弟妹一杯,自从二弟走了后,弟妹辛苦操持着这个家,把一切都打理的妥妥贴贴,让我敬佩。”

    “大哥过誉,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不多,事情都是下面人在做,我不过徒担了个东家的名声罢了,还都多亏了小珍帮衬着。”

    “小珍不愧是二弟的儿子,聪明能干,这么快就把诊所弄上了正路,没想到在丝绸生意上也很有胆量,看来我们何家后继有人啊!”

    大爷哈哈大笑着又去敬何令珍,长者敬不敢不从,何令珍饮了小杯,就再也不动酒杯了。  “哎,看着这个庄园我就想起了二弟,为了修庄园,他耗力耗神,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才终于修好,结果没住上几个月就走了——”  大爷满脸怅然地灌了一杯闷酒,脸已经有些红了,摇头晃脑地啧啧有声。  “对了,我那小侄子呢,今儿怎么不在?”

    大爷环顾了桌上一圈人,没见何令行的踪影。  二太太解释道,“令行在学校上课,赶不回来。”

    大爷喝的很开心,一杯接一杯,何令冀也兀自喝着酒,眼神总是带着打量和调侃的东看西看,沉默着不怎么说话。  何令默向来是个容易被忽略的人,坐在角落也一句话不说。  “喔,对对对,小行在县里读书,将来肯定跟小珍一样是个有出息的人。”

    大爷充满艳羡的感叹一声,侧头瞧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纨绔子弟,一个懦弱的木匠,一个比一个上不得台面,恨很的翻了个白眼。  何令冀也不在意,怡然自得的对上自己老爹嫌弃的目光,还挑衅的勾了勾唇角,端起一杯酒仰头咽下,痛快的砸吧出声。  何令默则始终事不关己的垂着头吃饭,谁也不关心,谁也不看。  张氏难堪的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何令默也不理,叫过长锦开始喂孩子吃东西。  热浪浮动,竹林里传来飒飒的轻响,细长的竹叶飘飘绕绕飞落进鱼池中,漾起一圈圈的涟漪,引得鱼儿们欢快逃游。  灼热的热气已经被前方的竹林挡去,大爷依然热的身体冒汗,脸通红的擦着汗水,大喝了两口凉茶。  “现在小珍开了诊所,整天忙着给人看病,弟妹也忙着生意上的事,我看大宝小宝也没个人陪,刚才来的时候就瞧见两人蹲在荷花池边玩,真是危险。”

    二太太朝亭外照顾大宝小宝的丫头看了一眼,“平时随时都有人跟着,许是刚才丫头走开了一会。”

    “下人哪里可靠,一没人看着就耍奸开溜,孩子终究还是需要家人的陪伴。”

    “大哥说的是。”

    二太太轻轻应了一声,给他的酒杯满上。  “自从何季贞把家分了,我们两家感觉都变生疏了。二弟是我唯一的亲兄弟,他不在了,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有责任照顾好他的儿孙,我们可不能让下一代跟着生疏下去。你们家人少,又都那么忙,难免忽略到孩子,我们家人倒是多,你大嫂、两个侄媳妇也都闲着,就让她们帮你们带带孩子,不用客气。”

    “这不方便吧……”  二太太刚要开口就被大爷兴奋得抢了话头。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几个女人家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两个孩子是带,四个孩子一样带。以后一大家人住在一起,人丁兴旺,孩子绕膝跑,多热闹,多有朝气。”

    二太太惊得目瞪口呆,听到这里哪儿还不明白大爷的意思,他们一家是想搬进庄园来。  “家都分了,哪儿还有住在一起的道理。”

    何令珍气定神闲的吃着菜,动作优雅,不慌不忙,把大爷一家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吴梦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带着大宝小宝下了桌。  何令默自顾不想参和这种事,以长锦为借口,带着妻子孩子也离了桌。  何令冀想走,却被大太太一个眼神拦住了,命令他老老实实的坐下。  大爷化解尴尬的哈哈大笑起来,不以为然的欸了一声,“哪儿有那么死板,一家人分分合合也是正常,谁家还不吵个架,闹个矛盾,都是一个道理。以后有我帮衬弟妹也能松快些,陪着孩子享受天伦之乐。”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二太太的表情绷不住了,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  她不是傻子,看不出大爷心里的算计,他看上的怕不止庄园而已……  “多谢大哥关心,大宝小宝也大了,很快就要开始读书了,我和小珍商量了准备把他们送去小珍以前的学校,平时住校,周末回来。”

    二太太脾气软好说话,不代表她会任人算计、欺负,说话的语气一下就变了,温缓中带着一丝坚定,气场都变得冷硬起来。  大爷的心咯噔一下,愣了半刻,没想到这一茬。  “大宝小宝还小,上学急什么,而且我们乡里的学堂也不错,何必送那么远,都不能每天见到。”

    “这是孩子成长必经的路,培养他们的独立性,我爹以前也是这么教育我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学习、生活的环境很重要。”

    何令珍这话已经很直白了,甚至隐喻大爷一家风气不好,和他们一起生活只会把孩子带坏。  饶是大爷再厚的脸皮也说不下去了,灌了大口酒,悻悻的闭上了嘴。  “小珍现在了不得了,是县里唯一的西医大夫,声名远播,请他看病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眼光高了,也就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

    大太太尖酸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安坐了那么久终于开了口,一张嘴果然气势非凡,直接给何令珍戴上一顶妄自尊大、不尊长辈的大帽子。  “想当年二爷也是一根巧舌,说动老太爷支持他修庄园,不知道投进了多少钱,后来分家也没人提一个字。投进去的那些钱可都是家里的钱,不是二爷自个的,按理说这座庄园也该有我大房一份……”  “大伯母今天是来翻旧账的?”

    大太太说的正起劲,眼角飞扬傲慢,何令珍却不咸不淡的打断她,疏离的勾了勾嘴角。  “我还以为大伯、大伯母是因为大宝小宝的生日受邀请来的,原来另有目的。看来大伯母对当年分家的事始终压着不满,憋了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

    何令冀突然扑哧地笑出了声,瞧眼自己娘吃瘪的样子,充满怜悯的道,“说了你斗不过他的,自讨没趣。”

    大太太不仅被何令珍冷嘲热讽,还被亲儿子笑话,顿时脸黑如水,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小珍的书还真是没白读,说话伶牙俐齿——”  何令珍假装没听出她的嘲讽,微微欠首,“谢大伯母夸奖,我只是有感而发。分家的事我爹娘给过你们重新商讨的机会,你们自己不稀罕,这都过了快十年又旧事重提,大伯、大伯母莫不是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大爷板起脸斥了一声,话还没说完,何令珍还在继续。  “我爹敬重大伯,或许会答应你的提意。而我离家多年,亲戚间的情分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没那么大的好心。现在这个家是我当家,我不同意,任何人都休想住到庄园来,谁要是不满可以请族老长辈来理论。”

    石榴亭足有半刻钟的寂静,气氛紧张的让人喘不过气,没有一个人说话,耳边只有竹叶飒飒的声音和长念均匀的酣睡声。  大爷脸色铁青,直直盯着对面的侄子,今天的目的怕是作废了。  大太太鼻翼快速张合着,呼出浓烈的浊气,比烈阳高照的气温还要烫人。  “大伯、大伯母若是不嫌弃,日后我们两家依然是最亲的亲戚,毕竟爹只有大伯一个亲兄弟,定然希望我们两家和和乐乐,后代儿孙日后也能往来亲密。”

    好坏狠话全被他说了,大爷、大太太一时哑口无言,有气无处泄,最后只得气哄哄的走了。  这场生日聚会最后落得个不欢而散。  等大爷一家走完,二太太独坐在石榴亭里发呆,看着满桌菜肴都没怎么动过,心里一阵酸楚、唏嘘。  “小珍,你刚才的话未免太伤人了些。”

    何令珍靠在亭柱上望着吴梦和两个孩子在南门直梯上猜拳爬梯,抱着双臂,目光沉敛。  “我也不想说那么重的话,但若不狠些,大伯、大伯母不会善罢甘休。”

    二太太明白儿子说的没错,做的也没错,是大爷心生贪念,对他们二房生了觊觎之心。  但看着曾经的一家人变成如今的样子,心里免不了难受。  “娘,情分是情分,但有些事不能答应就是不能答应。”

    二太太捻动着佛珠,满脸慈和的笑了笑,“娘知道分寸。你大伯赌博,把自家的田地都输出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惹出麻烦。这个庄园是你爹毕生的心血,娘一定会守护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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