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是谁
吴梦坐在柜台后支着脑袋发呆,眉头紧紧的皱起,满脸都写着‘我很发愁’四个字。 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醒过神来,正对上何令珍严厉的视线。 “发什么呆,快看书,重点我都给你写下来了,记牢之后就开始实践。”
何令珍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大白萝卜,又从药柜里拿出了一支针管,一齐交给她。 “练习吧,先在萝卜上练,再在人身上练。你会扎针,手应该很稳,这对你来说相对比较容易掌握。”
吴梦的针灸是连孙大夫都自愧不如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适合用在针灸上面。 虽然针与针之间有差距,但讲究的都是手法和力度,对这个新奇的西医针管,吴梦已经研究了几次,撕开包装,想着何令珍写下的要点,专注而仔细的在大白萝卜上练习起来。 何令珍没有看她练习,出了诊所去了丝绸铺。 诊所和丝绸铺只隔着两条街,并不算远,伙计一看见他从街上过来,立马去通知了掌柜,李海忙不迭地从后院迎出来。 “四少爷来了,是有什么事吗?还是二太太有什么交代?”
分家时,丝绸生意全都归了二房,这些年二爷修庄园加上生病,对生意不太上心,一直是甩手给李海,不久前二太太才重新过问起丝绸生意。 何令珍环顾了一圈丝绸铺子,铺面不大,但装潢地大气讲究,高高的门楣上挂着两盏华丽的宫灯,客人稀稀拉拉也不算多。 丝绸精贵,一般人家穿不起,槐树这个小地方能穿得起的人不多,主要客源是来往的生意人。 槐树盐业发达,有许多的天然盐井,和周边几个乡镇一齐将盐销往南巴,是小有名气的盐业中心,人称‘小盐都’。 所以当初何季贞霸占了盐生意时,大房才会那么气愤,盐生意是整个何家、甚至整个槐树最富有的生意。 “我想问你,丝绸工会的会议是不是在明天?”
李海奇怪四少爷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莫非四少爷准备接手家里的生意? 心里千回百转想了很多,嘴上却回答的很利索。 “是的,明天上午在大爷家的清雨茶楼,今年地点刚好定在槐树。明日我会陪二太太去,四少爷是也要去吗?”
何令珍没有应他,只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然后便走了。 李海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吴梦练了一下午的大白萝卜,针头在薄薄的萝卜皮下穿入,平稳从容,效果很好。 何令珍满意的点了点头,袖子一撸把胳膊伸了过来,让她实际操作。 吴梦的手抖了一下,针头从萝卜皮里刺了出来,上面还挑着一根很细的萝卜经。 “我还是先扎自己吧。”
吴梦有些下不去手,何令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逃。 “我相信你。你以前不也经常给我扎针?”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瞧着那张满是温柔的脸,她实在无法保正自己能心无旁骛,专心下来。 “护士的第一职业要素就是平常心,那些跟随部队的战地护士,周围在打仗,手雷就在身边炸响,也能冷静的继续抢救伤员,不被危险所影响。这是你学习的榜样,也是我学习的榜样。”
“你经历过战场吗?”
吴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句话,总感觉他刚才说起战地护士时格外的虔诚、敬佩,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我有个同学是战地医生,他在抢救一个受伤将领时被炸死了,尸首都没找回来。”
何令珍恍惚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回忆和悲伤,吴梦握住他的手,温热柔软的掌心传递着安慰。 “这世道,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我原以为外国会安全些,没想到也这样。”
吴梦唏嘘的抿紧了嘴角,动作利落的撕开一个新针管,在何令珍的胳膊上扎紧止血带,消毒,找准血管,然后平稳的推进针头。 何令珍一声不吭的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她是个天生的医者,这句话没错。 门口的阳光突然暗了一下,有脚步声传进来,吴梦赶忙笑脸迎去,莫不是有病人来。 一瞧见周美兰那张春水流动的脸,刚勾起的笑容又垮了下去。 “四少爷——” 周美兰的目光自动滤过迎上前的吴梦,绕过她,锁定在何令珍身上,两颗眼珠子像水蛭一样,几乎粘在他身上。 “恭喜四少爷诊所开张,祝您生意兴隆。本来开张那日我便想来的,但突然有事绊住了,还请四少爷不要见怪。”
周美兰羞怯的微垂着眼睑,脸颊粉红,眼波流动,俨然一个情窦初开的思春少女。 周美兰语气熟稔、随和,何令珍放下袖子看了她两眼,一脸漠然。 “你是谁?”
吴梦差点笑出声,何医生这话太狠了,杀人于无形。 周美兰难堪的咬着下唇,脸颊的血色退了几分,娇羞的嗔了何令珍一眼,满带委屈。 “二爷丧仪时我曾去庄园吊唁,四少爷不记得我了?蒲乡长是我姑父。”
“吊唁的人太多,记不起来了,实在抱歉。”
何令珍轻描淡写的朝周美兰点了下头表示歉意,周美兰尴尬的捏紧帕子,幸好诊所冷冷清清没什么人,不然她怕是要羞愤地掩面而逃。 “周姑娘只是来恭贺开张的?”
周美兰愣了一下,重新漾起笑容,“我刚好身体有些不适,想请您帮忙看一看。”
“那请跟我来。”
何令珍带着周美兰转到屏风后,吴梦跟着进来,周美兰回头看她一眼,眼里的驱赶之意明显。 吴梦尽职尽责的站在边上,故意曲解她眼里的意思,亲切体贴的笑道, “周姑娘放心,我会一直守在这,不会让你和何医生单独呆在一起,损害你的名声。”
周美兰瞳孔放大了一倍,吃了吴梦的心都有了。 吴梦含蓄轻笑,“周姑娘不必客气,这是我的职责。”
周美兰气的鼻翼煽动,瞧见她那张脸就是气,调整表情,转回身不再看她。 “你哪里不舒服?”
何令珍问道。 “就……胸口不太舒服。”
周美兰轻轻捂上自己胸口,秀美轻蹙,一脸娇弱的样子。 “我听听看。”
何令珍带上听诊器移了移椅子,离周美兰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