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分离
林老爷把一包大洋扔在桌子上，纸包破开，哗啦啦滚了满桌，至少有五十来块。 “我不要你的钱，我照顾团团是心甘情愿的，不求任何人报答。”
“你不用不好意思，这是你应得的。我看你也是个讲道理的姑娘，想必不会自私的拆散我们，阻挠我们父子团聚吧。况且我刚刚才帮了你，这么快就恩将仇报不太好吧。”
林老爷转换了策略，以退为进，挟恩图报，逼得吴梦没有立场反对他。 冯团侧着身子把吴梦往身后藏了藏，主动迎上林老爷充满压迫的视线，“你逼她也没用，是我自己不想跟你走。”
冯团倔强的态度激怒了林老爷，一挥手将满桌银元摔了满地，小小的厅房里此起彼伏着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真是个窝囊废，老子带你去过人上人的好日子，你偏要和个村姑在这当穷人，跟你娘一样下/贱。”
冯团脸憋得通红，却一点都不退让。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林老爷突然从长衫内掏出一把枪，子弹上膛，直直对着依靠在一起的姐弟二人。 平静的院子一下躁动起来，所有人都看见林老爷掏出了枪，躲得躲，避的避，生怕殃及池鱼，却又全都注意着小厅里的一举一动。 二太太也吓得捧着胸口，跌坐在椅子里，即便想帮忙，却也无能为力。 吴梦睁圆了眼睛，额头开始冒冷汗，四肢发凉，可以清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林老爷朝身后的打手命令一声，“把大少爷给我抓过来。”
吴梦和冯团死死抓着对方不松开，急得哭出了声音，却根本敌不过打手的力气，三两下就把两人分开，提着冯团一把按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不要，求您了，不要伤害他。”
吴梦情急的一下跪了下来，哑着声音哀求。 林老爷得意的勾着唇角，对她卑微哀求的模样很得意，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头，左右晃了晃。 “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杀他，我要杀的是你。”
林老爷站在了吴梦身后，居高临下的把枪杵在她的头顶，一脸冷漠逼迫冯团。 “我给你三个数，你要是不走，我打死她。”
没有给冯团任何考虑的机会，林老爷紧接着便数了起来，“一，二，三！”
他数的很快，每个数字间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三’已经落下许久冯团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他抠着扳机的粗短手指慢慢收紧，这才猛地撕心裂肺大喊起来。 “我答应你，我答应，别杀她，别伤害姐姐……” 冯团趴在地上涕泪横流，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如同一只弱小的鸡仔被打手提在手里，离他的姐姐越来越远。 吴梦甩开两条腿拼命的追，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还没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朝着前方的黑块头追赶着。 她第一次看见小汽车，长着四个轮子的大机器，跑的比马还要快，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冯团映在车后窗的脸满是泪水，他张大嘴反复说着两个字，等我—— 她恨上了小汽车，从来没有过的强烈恨意。 …… 吴梦将自己关在冯团的屋子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人也不见，只呆呆地出神。 何令珍回来后立马来看她，却被她挡在了门外，在门口和她说了许久的话，却没有得到他一丁点地回应。 二爷按时出殡下葬了，复三后，丧事便算彻底结束了。 厅堂里的白幡、灵堂都拆了，素白的庄园重新恢复了色彩，悲肃的气氛却弥留不散。 何令珍每日都来安慰吴梦，都是站在门口，自说自话，就希望她能听进去些，能放开心结。 二太太也来看了她好几次，每次都是悲怜的叹息一声，默默离去。 人活一世总是痛苦比欢喜多，总得学会自己宽慰自己，才能坚持下去，否则便像苦命的令婷一样，早早得将自己逼上了死路。 大宝看舅舅茶饭不思、忧心忡忡的样子，坐到他身边，一本正经的宽慰道，“舅舅别担心，梦嬢嬢只是太想弟弟了。要是把我和小宝分开，我也会很舍不得，很难过的。”
“你倒是懂得多，小机灵鬼。舅舅不会把你和小宝分开的。”
何令珍疼爱的捏捏他的鼻子，抱着他软软小小的身子，疲累的身体像是得到了舒展，长长的吐了口气。 “梦嬢嬢很喜欢你和小宝，你们经常去陪她说说话，逗她开心好不好？”
小宝小大人的点了点头，“舅舅放心，不用你说我们也会好好照顾梦嬢嬢的。梦嬢嬢对我们可好了，老是陪我们玩，她现在不开心我们也会陪着她的。”
“好孩子，真乖！”
何令珍正和大宝说着话，一个丫头从东楼过来找他，“葛先生找您，说有话想和您说。”
“好。”
何令珍顺着木楼梯下到主楼一楼，穿过与东楼相连的木回廊来到东楼。 敲响东楼一楼靠北的客房，听见里面传来声‘请进’，这才推门进去。 “你找我有事？”
何令珍在一张软凳上坐下，顺手给床上的人倒了一杯热水，床上的人说了声谢谢，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氤氲的热气给镜片蒙上了一层雾。 “那个姑娘好些了吗？”
何令珍低头削着苹果皮，苦笑的摇了摇头，“还是那样，像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
葛先生将胸前的被子拉高些，动作很轻，尽量避开腹部的伤口。 “这是心结，需要多花些时间，不必太着急。”
何令珍抿着嘴笑了一下，“大宝也那么说，那小家伙聪明伶俐的很，跟个小大人似的。”
葛先生看他笑了，心里也宽慰一些。 “你的诊所开的怎么样，器械都到了吗？”
何令珍将削好的苹果拿给他，长长的苹果皮从头到尾都没断过，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过两天就到，器械一到就能开张了。不过那个诊所的地段实在不怎么样，也没有独立的后院作病房。”
“开始都是艰难的，先不说地段这些问题，单是西医治病的方式怕是这些乡村里的老百姓短时间内都很难接受，最重要的是想一想怎么获得百姓的信任，尝试、接受西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