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倒霉的一天
吴梦心咯噔了一下,猜到他肯定是为撞到他被骂的事来的。 她突然升起大事不好的预感。 何令冀一进了院子,二话没说,看着什么不顺眼就又踢又踹,一步步朝吴梦走来。 一脚将晾晒药材的木架子踢倒,还未收完的药材撒了满地,五六种药材混在了一起。 吴梦害怕的后挪了一步,咬紧牙关,睁圆了眼睛望着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梗着脖子不再后退一步。 何令冀就像夜晚罩在天上的黑布,挡去了天光,让她不敢多看一眼,却又无法忽视。 “把这收拾干净,乱七八糟的像什么样子,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管住嘴,别乱说话,听到没!喔,对了,我都忘了,你是个哑巴……那就管好你的手,别乱写字,小心以后再也拿不起笔。”
何令冀继续一步一步靠近她,居高临下的身高像一座大山,将她笼罩在阴影下,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 “大哥,你怎么在这?”
何令婷的声音犹如天籁,将快要闭气晕厥的吴梦挽救出来。 何令珍两个健步冲过来挡在吴梦面前,将何令冀推开老远,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你想干什么!是你把这弄成这样的?”
方才的情景何令珍看的一清二楚,何令冀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她自己弄的,我让她收拾干净。”
“你觉得我会信?”
“我是你大哥,你这什么态度,你不信我还信这个哑巴?”
眼见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何令婷连忙劝住了弟弟,让他少说两句。 大房二房向来有些龃龉,小心让大人知道,又生出事端,到时谁都不好看。 “以前没发现,这哑巴长得还挺好看,细皮嫩肉的,再长两年搬到主宅去做我的姨太太。”
何令冀一脸轻薄的盯着吴梦上下看,挑衅的朝何令珍挑了挑眉。 何令珍攥紧拳头就要朝他脸上挥去,被吴梦和姐姐一左一右拽着。 “小珍,别冲动,冷静点。”
“四少爷、二小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千万别动手。”
王水福扔下手里的肉就跑了过来,魁梧的身子往何令冀、何令珍中间一站,瞬间阻挡了双方的视线,将何令珍的拳头也拦住了。 “四少爷,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要是让老太爷他们知道就不好了。”
王水福劝劝这个,看看那个,发现吴梦躲在后面,脸色很难看,关心的问她没事吧? 何令冀不屑的冷哼一声,“一个哑巴,这么多人护着。”
“大哥,名声对女孩子很重要,你别再捉弄小梦了。”
何令婷劝道。 何令冀戏谑的瞟向她,“听说你喜欢你们班上的男同学,是不是真的?”
何令婷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屈辱、难堪、羞耻一下子涌上心头。 身体像是变轻了,完全感觉不到重量,手脚麻木的没了知觉。 两个女孩互相依靠着站在一起,脸像刷了一层白灰,看的人心疼。 “你太过分了!”
何令珍还是没忍住揍了何令冀一拳,王水福这次也没拦着,侧开身子让到了一边,要不是想着何令冀的身份,真想上去补两拳。 何令冀挨了一拳也不恼,揉了揉脸,对吴梦道,“等大少爷我来接你做姨太太啊。”
说完就哈哈笑着走了。 吴梦晚上失眠睡不着,坐在床上望着油灯的火苗发怔。 她不敢看窗外,黑黢黢的夜色会让她想起何令冀警告她时的危险眼神。 “怎么还不睡,想去茅厕?”
孙大夫瞧见她屋里灯没灭,进来问道。 吴梦摇了摇头,水汪汪的眼睛噙着浅浅的水渍。 “手怎么了?被何令冀打的?”
孙大夫一眼瞧见她手上的伤,眉头一皱,唇边的短须都竖了起来。 白天何令冀闹事的事他已经听说了,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就想娶姨太太,跟他爹真是一个德行。 吴梦摇了摇头,摸摸自己手背上的红印子,那是赵爱华用扇子打的。 今天真是倒霉,赵爱华和大少爷接连找她不痛快。 孙大夫拉过她的手给她擦药,袖子上移,露出一截手腕,一条更深的印子落入眼中。 孙大夫一惊,将她整条袖子撩开,两道不同粗细不同深度的伤痕分别印在小臂和肩膀上。 屋中死一般的寂静。 吴梦怔了一下,她都忘了自己身上有伤。小心的看了看孙大夫,观察他的神情。 王婶经常告诫她,她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孙大夫了,一定要懂事,不能给孙大夫添麻烦,更不能惹他生气,万事懂得隐忍。 孙大夫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很快王婶就来了,将她全身检查了一遍,才发现除了手臂,背上还有两道印子,颜色都泛紫了。 王婶心疼的给她擦着药,眉心都皱成了一个疙瘩,不停唠叨她受伤也不说,真是傻。 王婶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孙大夫坐在墙边的小木凳上抽旱烟,他已经十多年没抽过了,今晚却重新点燃了烟草。 “我一直以为孙大夫不喜欢孩子,从没见你和私塾的哪个学生亲近过。现在却很像一个爷爷。”
孙大夫猛吸了一口烟嘴,呛人的烟雾从鼻子喷出来,在黑夜不见踪影。 “是吗?”
将烟枪里的烟草抽完,拍了拍身上的烟味,起身推开门。 吴梦躺在毯子里,只露出脑袋,身体热的有些冒汗,却不想让孙大夫看见自己身上的伤。 昏黄的灯光照亮小小的房间,投下一个沉默的影子。 “小梦,人的本性就是弱肉强食、欺软怕硬,忍让换来的往往是更残酷的欺压,越是力量薄弱越要懂得反抗,明白吗?”
吴梦嘴角微笑着,眼里却积起水雾,越积越浓,最后化成水滴滚落进头发里。 “小梦,你一定不要退缩,爷爷知道你是个聪明勇敢的孩子,你要努力让自己越来越好,这样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叔利小姐也和她说过相似的话,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 孙大夫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他的沉重和悲伤。 他以为自己习惯了孤独,余生也注定孤独,但有了吴梦得陪伴,以前独自一人的生活好像完全想不来了。 日子好像也有了盼头,更敞亮了。 他们是互相依靠取暖的两个可怜人,他不准有人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