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原来我才是主角(20)
苏明绣被岁意欢的黑风卷入绣中,再出现时已经在黑石坞那高塔内,见到四周暗黑系的布置、连隔绝空间的薄帘都用的暗红与黑,只觉这屋里真是沉闷不已,叫人透不过气来。
方才被她占了便宜的魔尊本尊面上看不出丝毫变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彼时屋内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她神情冷淡地朝苏明绣宣布,“即日起,你就在这里替本尊收拾屋子,做洒扫小婢,膳食自有人送来,平日行走不可踏出屋门一步。”
她的话语也很冷,就像左耳上仍旧佩戴的那枚小雪花一样。
若不是苏明绣知道那雪花有一半都变作美丽的春景被藏在岁意欢不许旁人擅入的禁地里,这会儿真以为她封心锁爱了。
现在听到这种话,修者也不恼,只往那长长的桌案边看去,顺势倚靠下来,目光朝着那些记载影响的魔石、以及魔渊的通讯书信上瞥了眼,不感兴趣地挪开,看向那道伫立的、沉默如雪夜松柏的身影。
“我看这屋里也无旁人,尊上特意将我带来此处,莫不是也对我动了心,想金屋藏娇?”
岁意欢:“……”
本来她就很怀疑苏明绣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东西,现在发觉她戏这么多,心中的猜测便越发偏向肯定。
可是,如果真的是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情,又为什么没有那些质问、愤怒,也没有找自己对质?
她不得不承认,从初次见面到现在,她从来就没有看懂过这个人。
忽略苏明绣的话,岁意欢兀自问道,“本尊方才可没向你自我介绍,何以知晓我的身份?”
“尊上这气度,自我入魔渊以来,可再找不到第二个能同您比拟的,第一眼看到就让人臣服……”
后面的话岁意欢都没再听了。
目光掠过对方那张周正的面庞,因这张假脸将苏明绣原本的所有优点都抹平,甚至也隐藏了眼尾的那颗痣,所以不论对方做什么,岁意欢都不会有失态的表现,此刻便由着她胡说,整个人化作一缕黑烟散去。
等她走后,苏明绣眼中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岁意欢瘦了很多。
而且肤色也失了血色。
不知道是练的功法缘故,还是因为常年生活在这般暗无天日的魔渊,所以怎么看怎么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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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意欢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苏明绣便自己在屋子里闲逛,顺便思索一个问题:上一世她来到魔渊后就没见过天魔,按照她师父那副不可一世的猖狂模样,没道理完成了血洗百花宗、屠尽十三门之后,回到魔渊会是个低调的性子。
可她就是没再见到她的这位“恩师”,自潜入魔渊之后,所见、所听的魔渊掌权者,都是岁意欢……这个后天的不幸生生铸就的人魔。
叶清柏去了哪里?
况且,以方才短暂接触时感受到的气息来看,苏明绣竟然摸不透岁意欢此时的实力。犹记半年前分别时,岁意欢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能掌控她给正派演那么宏大的一出戏,可是现在,苏明绣虽然自记降修为,神识感知却还是大乘巅峰——
那么,岁意欢又是什么样的实力?
短短半年的时间,究竟是练了什么邪功?
想到这里,苏明绣无意识地停在墙角的书柜边,等到将这些毫无头绪的线头捋出来,找不到答案之后,她犹如一只试图将线团越扒拉越乱的猫,干脆在屋里翻箱倒柜,不仅在搜索这位魔尊大人的看书喜好,甚至还找出一个阵法隐藏的……小木箱。
箱子只用了普通锁头,即便样式繁琐,苏明绣还是用自己头顶的细簪子开开了,结果发现木箱里面是个木盒,但这重套娃却让她怔住。
因为里面的木盒她见过。
正是之前她在那海上渔村里朝鲛人买来的。
……苏明绣还以为又丢了。
她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很特别的想法,不会上一世的时候,这个木盒也早就到了岁意欢的手里吧?毕竟她很少丢东西,也只弄丢过这么一样。
摸索着这木盒纹路,有一瞬间,苏明绣想干脆暴力破开这个鲛族设下的阵法,去看看里面那枚独特的鲛珠究竟是什么模样。
但她没来得及动手,就感觉书柜旁边垂下的帘子忽然被吹开,露出站在外面的一张木头脸,“你就是这样替本尊收拾屋子的?”
虽然是木头脸,但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木头。
苏明绣单手托腮,摇晃着手里的盒子,冲岁意欢笑得眼眸弯弯,“瞧我发现了尊上的什么秘密?用这么复杂的阵法,只是藏起来这么个普通的小玩意,让我猜猜,这个不会是您的心上人送的吧?”
明知故问。
如果这会儿换成魔渊的随便一个人出现在此处,还这样胆大包天地拿着木盒摇来摇去,岁意欢会把对方的脑袋拧下来也像这样摇一摇,可偏偏是苏明绣。
她突然有点后悔将对方带来这里,因为根本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以苏明绣如今的修为,只要不在魔渊堂而皇之地暴露,过于高调地行走,这魔渊也没几个人能拿她怎么样,自己这是入了障了。
“不是。”岁意欢淡然地否了,只张开掌心向她的方向五只一拢,就将盒子凭空抢回了自己的掌中。
——本来就不是心上人送的,是她偷来的。
“你太不听话了,”一身华贵黑衣的魔尊如此说着,目光如钜,扫过苏明绣的周身,忽然又是凭空一抓,将一个对方藏得很好的芥子袋给收出来,顿了顿,说道:“罚你今日不许用膳,好好反思。”
她用了之前两人从镇海楼秘境出去之后,苏明绣教她的办法,轻易抹去了芥子袋上的神识,所以能知道这里面装着的都是美味佳肴。
可被当作嘴馋的人,听见这样的惩罚,却还笑嘻嘻地应,“尊上也太温柔了,不若罚我看着您用膳,岂不是更残忍?”
但岁意欢没答,她来去如风,像是一个散漫的领养人,将宠物带回家后,只要对方不闯下太大的祸事,她都不做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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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离开之后,岁意欢在屋外设下记阵法,在吩咐人好好盯着黑石矿那两个修士的动向,定期向自己汇报之后,她朝着高塔最下方而去。
那是掩藏在血池的地底,越靠尽池面的地方,是普通的黑石牢,关押着前任魔尊的死敌们,越往下走,实力越深不可测。
而在最底下一层——
关着的人几乎是被浸透在那四方的黑血池中,比起黑石坞外那广袤的池子,这里的颜色实在深了太多,已完全看不出血色了,说是墨色当更合适些。
若有人能看到此方池中黑水,定会生出个荒诞的猜想,觉得外头那暗涌的血池湖泊,不过是被稀释过千百倍的罪恶,全然无法与这里浓郁的杀意相提并论。
能封印魔脉的血锁链交错着,在血池上空露出冰山一角,盘桓着、无数魔纹交错纵横,彰显这阵法不眠不休地运行。
“你已是强弩之末了,九洲那些修士迟早能找到解开封印的方法,届时仙魔大战重启,就算你侥幸与我同归于尽……外头那些魔族六神无主,你就想任由他们被这些正道屠杀?”
“魔族罪孽深重,功法更是罪大恶极,本就无法与九洲相容。”岁意欢站在血池外,面无表情地应道。
被关在血池里的黑影哈哈大笑,“若是如此,你何不广开阵法大门,由那九洲修士杀入魔渊?你不这样做,不就说明你心软了吗?你看得见,数万年来,我魔族被压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界,那些连血脉觉醒都不做不到的低等魔族,过得日子比九洲人间最苦的凡人都不如……你想救他们……可笑,明明是接受修者观念成长的家伙,哪里也回不去,做人、做修士,你已全不可能,想做魔,又坏得不彻底,你倒不如现在就开了这魔渊结界,我还更看得起你一些。”
“我用你看得起?”站在血池边缘,衣袍干干净净,半点这牢狱里的肮脏都没沾染的人,即便面色苍白,五官轮廓却愈发锋利,连语气也如此,带着五分不屑,五分轻慢,“手下败将,阶下囚徒。”
她没有再和对方交流的兴趣。
无数的红线从她长袖掩藏下的指尖飞舞出去,没入那黑色的池子里,顿时整个地方红光大作,被关在其中的人厉声骂道,“我若早知能养出你这样的怪物,诞生之初,我就该把你——”
“何必这样激动,你向来目光不怎么样,再说,你也不是第一次看走眼。”
岁意欢故意用冷淡的声音刺激对方。
果然,被这禁阵煎熬的魔发出了更愤怒的声音:“是了!还有那天生道骨的孽徒!我若能出去,定不会放过你们这两个……”
“你太自信了。”
岁意欢轻轻叹气,“半年前我回到魔渊,你就是这样自信满满的将我关进魔外之地,以为我一辈子都没法活着走出来。”
“所以说,不论做人做魔,话都不要说太满,容易被打脸。”
一边被阵法滋啦啦折磨,一边还被她精神攻击的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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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黑石坞的时候,岁意欢感觉到自己胸口漫上的腥甜味,她站在关着苏明绣的那间屋子外,缓了缓,摸着自己衣袖下的手臂,记察觉到那些忽然鼓起的血管重新平息下去,才犹豫着上前,将门给推开。
这人从前跟着自己时,总是喜欢弄些美味佳肴,虽然已经大乘了,估计这口腹之欲也少不了,饿了一天,不知会不会生气。
她如此想着,进入其中后,第一眼却没看到人。岁意欢条件反射地悬起了心,以为人跑了,但等转过身,目光透过室内垂落的纱帐,见到床铺上那个在打坐的身影时,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结果下一瞬——
本来正在打坐的那人,蓦然睁开眼睛,吐出一口血来。
苏明绣探究自己体内那蛊太过认真,一点没察觉到有人回来,等到跟前罩下一道阴影,她抹去唇角的一点痕迹,她才反应过来抬眸,而对方的手直接探向她的手腕。
“你怎么了?”
在被碰到之前,苏明绣飞快地将手挪开了。
若不看床边地面的痕迹,她这幅面色红润、甚至状态极好的模样,谁都看不出她的异样。没让对方碰到,而今堂而皇之坐在魔尊的床榻上的人虽摆着笑眯眯的神情,话语却有些夹-枪-带-棒:
“无妨,在下不过一普通俘虏兼婢女,尊上不必露出这般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格外在乎我呢。”
岁意欢一怔。
片刻后,她冷冽地应:“你跟本尊曾经一故人长得相似,本尊念旧,不愿见你出事,你不必多想。”
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魔渊的美食特产是死鸭子,否则怎么解释岁意欢的嘴这么硬的原因?
玩替身梗是吗?
苏明绣唇角一勾,很有祸水的自觉:“哦,那是尊上的故人好看,还是我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