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原来我才是主角(16)
尽管对天道回应恶劣,但苏明绣知道,自己的修为只能止步于此——
但凡修士们修为进益,也许金丹元婴时还不明显,可越是往上走,越能感觉到天道的意志,对于自己是否受其喜爱就会体会得愈加明显。以苏明绣现在跟天道撕破脸皮的程度来看,一旦她进入渡劫期,仍掌握秩序的天道是会毫不犹豫降下劫雷让她陨落的。
哪怕她心境足够,却也需要约束自己,免得不小心踏过那一步。
可现在对上这妖物,苏明绣没有转圜的余地,甚至没有选择放水的资格。这妖物应当是这千年间在镇海楼中,借着秘境的掩护,所以一直没有引来劫雷,而苏明绣明显比它低了一个大境界,又无顺手的灵剑,就算她是半个剑修,要跟这妖物斗也殊为不易。
银扇上凝聚的剑气如乱花,霎那间分作千百道,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这剑气避过了那些深陷幻境的修士身体,只朝虚空之中劈砍,那些迷雾再不能靠近她半分。
正在本能舍弃中了毒的灵脉,运转体内魔脉的岁意欢眼中红色逐渐变深,她虽被苏明绣揽在怀中,但在那些柔美如花瓣、实则锋利似风罡的剑气挥出之后,她缓慢将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拨开,启唇轻声道:
“你去吧,我没事。”
其实她有很多的事情想要问,譬如苏明绣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魔族身份吗,又譬如对方身为叶清柏的弟子,为何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是的,哪怕先前她还能用叶清柏跟自己共生,无法衡量具体实力的理由安慰自己苏明绣也没多强,但现在面对这秘境里威压能将自己瞬间压的直不起腰的妖物,她能清晰感受到差距了。
何况。
苏明绣如果真的比自己弱,何故她们相处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从未看透过对方的修为?
但现在情况危急,不是她较真这些的时候,岁意欢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不要给对方拖后腿。
接收到她的意思,苏明绣顿了顿,却没多说,只是在原地化了一道剑光为牢,护她周全,同时,展眼看向隐藏在迷雾中、此刻终于被劈开缝隙,让人窥见本体的……
蚌精。
说是蚌精实在也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因为那壳子厚实得恐怕都要返祖成上古妖兽玄武了,若不是那壳子似呼吸,一张一合,苏明绣都差点认不出它的本体模样,如山峦般巨大沉重。不过……她总算也知道这透出的金光从何而来。
是里面的蚌珠,蕴养千年,恐怕是它最为珍贵的东西了。
拿不到解药的话,把这蚌精劈开,拿这珠子送给岁意欢当发饰应该也不错,九洲再找不到比这更闪耀的灵物了,苏明绣觉得即便将海中鲛族的内丹,恐怕也难有这般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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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抖从整个世界里传来。
好像天要塌、地要陷。正在过着跟萧星玮婚后幸福生活,成为剑宗新任掌门夫人的宣婵感觉到这股颤动,本能地觉得心中也跟着发抖,直觉给出了她提示,但她却选择将脑袋扎进旁边的记萧星玮怀里:
“相公救我!宗门这是怎么了?”
“玲玲……”
她的相公没有吭声,反而是师父曾经赠送给她的金玲在身上摇晃作响,并且节奏越来越快,最终,将她的她的美梦一起摇碎了。
灰色的镇海楼里,宣婵千年大梦苏醒过来,脸色发白地、恰好跟入幻境时就在身旁的萧星玮对上。这位剑宗魁首还没有长成幻境里对她唯命是从的模样,但却仍有令她着迷的少年风发,宣婵将美梦藏在心底,试探着开口:
“萧哥哥?”
萧星玮想到自己刚才的幻境内容,原先去救她的时候还挺积极,这会儿却主动挪开了目光,甚至连步伐都后退稍许,然后往周围望去,“嗯,刚才我们也许是中了幻境了,若非被人从外面打破,恐怕要在里面到死,也不知是哪位高人……”
他话突然停住。
目光凝聚在一处。
宣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到正站在一黑山之巅的身影,外袍唯有边角像是沾染脏污墨痕,身上却开出朵朵红梅般的血色,面庞如天山雪,黑眸似夜空星,掌中托着一颗格外硕大的明珠。
说是明珠着实玷污,那内里光华流转,任谁看了都能知道那是绝世宝物,生出蠢蠢欲动的心思来。
但下一秒,所有朝着这明珠窥伺而去的目光,都感受到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意笼罩而来,如五指山当头压下,宣婵躲闪不及,腕间铃铛紧急一响,虽为她劫住部分杀意,她却仍然觉得内里血脉翻滚,涌出腥甜在喉间。
而那外袍沾着点滴血色的人收回了朝他们睥睨而来的警告目光,也正是这时,宣婵晃了晃脑袋,终于认出方才那一眼的主人究竟是谁——
苏明绣。
她竟然还活着……
不对,她为什么已经拥有这般力量?果然是和魔族勾结,练了邪功吗?
宣婵觉得又是妒恨,又有些庆幸,悄悄拉着萧星玮的衣袖,不顾他复杂的目光,给他传音。
这些都不是苏明绣关心的事情,她受的都是内伤,神情虽不明显,实则面如金纸,唇上都无半分血色。
但她仍要镇住那些从幻境里出来的修士。
否则他们觊觎宝物的、还有认出她面目的,若是在此刻一拥而上,她虽仍有实力,却不想再动手,也不愿让岁意欢牵扯到这里面来。
思至此,她心念电转,转瞬回到岁意欢的身边,右手随意一挥,将那被剑气包裹、却仍旧被蚌壳磕到破碎的扇面血迹扬去,在地上拉出长长血线后,略带歉意地递给对方,“抱歉,我很小心了,但还是坏了一些,改日找人替你修一修。”
岁意欢望着这承载住了大乘修士那狂乱剑法却还未支离破碎的湖光扇,眼神复杂一瞬,却还是摇了摇头,“暂且放在你那里吧。”
一来苏明绣好像没什么趁手的武器,二来,她现在也不是很想面对这银扇。
苏明绣没多问,知道她的心防仍旧高筑,便用干净的左手指尖抚上她的眼角,看着她还未褪去的魔族眼瞳,关切道,“你还好么?”
利用血脉的逆行和顺行,岁意欢让记这情毒只停留在肌肤表面无法往更深处浸染,虽然比起原来要好得多,但终究是中毒,表面的体温很高,而且……肌肤比平时敏感了千百倍。
苏明绣很轻的动作,落在她的面颊上,却像是被狠狠刮过,若只有痛就罢了,偏还混合着一种诡异的快乐,要不是岁意欢及时咬住唇,就要被她这一下碰出声来。
她躲避瘟神似的后退了一大步,刚想应“尚可”,触及到苏明绣有些黯然的目光,不知怎么,抬起手去,半晌落到对方的袖口上。岁意欢很轻地牵住了她,不敢看她的目光,视线落在她身上的血迹上,“你……如何了?”
苏明绣看她像是小孩儿似的拉着自己的袖口,失笑片刻,没答这个问题,只说,“既是无事,将这一层最后的宝物取了,我们便出去。”
“什么宝物?”
“恶蛟。”
岁意欢:“……?”
这是能用取来形容的吗?
她稍稍睁大了眼睛,跟着苏明绣往前走,片刻后,当看到那条奄奄一息、只能用苟延残喘形容的恶蛟之后,发现,苏明绣这词还真没说错。
毕竟……这般伤重的妖物,哪怕苏明绣也受了伤,但大乘的修为足以使其毙命,面对这浑身是宝物的黑蛟,她俩的行为像极了捡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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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消灭同层妖物,被镇海楼吐出来的时候,岁意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这凶险万分的秘境之旅,对于她们俩来说……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她还在思索着那黑蛟的事情,就发现自己和苏明绣随机出来的地点竟然围了一堆修士。
“肥羊——”
蹲守在这里的散修露出狰狞的笑容,刚说出这两个字,就被苏明绣和岁意欢的面容所惊,还没等他道破这两位的身份,就被苏明绣掐住了脖子,将身上的芥子袋取下来,抹去神识印记,丢给岁意欢。
“嗯,有个肥羊,你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
岁意欢:?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苏明绣将黑吃黑做的如此自然,捧着那个芥子袋不知该做什么,神情有些傻,好在苏明绣也没在意,将人丢远之后,重新拢上斗篷,带着她用缩地成寸的法术,朝着更南方而去。
直到在镇海城外,闻见海风腥咸的味道。
“想好要去哪里了吗?”斗篷被海风吹的呼啦啦作响,苏明绣没戴兜帽,只隐藏了自己的灵力,笑着问她的时候,黑色长发被吹到面颊上,眼尾的那颗小痣在她笑意间,被发丝遮掩得若隐若现。
岁意欢怔愣片刻,摇了摇头,“都可以。”
她是这么说的。
“为何又不想回家了?”苏明绣倾身而来,那些本来只是吹到她自己面上的长发,就都调皮地往岁意欢的面上、脖颈间钻去。对寻常人而言只是微痒的感觉,对她来说,却像是遭到了千百只手的抚摸,顿时反应极大地后退,面上重爬绯红。
她都要忘了苏明绣说什么,只是被激起这样的反应,又想起镇海楼里&记30340;一切,反问道,“你不介意吗?我是魔。”
“你只是有魔的血脉,或是魔族的其他,但这不代表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这些变化是你没能发现也无法选择的——可是究竟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却是你可以选的。”
苏明绣眯了眯眼睛,望着她领口里,锁骨上也爬满的绯红,后槽牙很轻地磨了磨,说出的声音却很温柔。
“不。”
岁意欢神情冷冽下来,好像与身体的这些反应割裂了,目光冰冷,面颊却是通红的,她并不知这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反差同时在自己这张清纯的面庞上展现是什么样的迷人,只是冷着嗓音回答,“我已经选不了了。”
自打走出羌山派,回忆起那些噩梦之后,她就再也没办法选择去成为什么样的人了,她满身的罪孽余污,即便爬上悬崖,也不会再有人接纳她。
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她语气里的情绪过于严重,苏明绣不得不收拢自己那些被她皮相吸引的心思,若有所思地观察她片刻,感觉她的这份改变,应当与羌山派里发生过的事情有关。
她勉强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也正式地应答,“你还没有仔细回看过来时的路,怎么知道你没有得选了?”
“听话。”
“我陪你回羌山派,不论你最后的选择是什么,也不管你以后是要修仙还是成魔,就算魂飞魄散,我也陪着你,好不好?”
岁意欢看见了她朝自己伸出的手。
若是在从前,无论如何,她都是要竭力去抓住的,可是这一次,她却只是看着,甚至后退了半步。
不好。
她在心中这样应答。
彼时海上的厚重层云恰好分开,突破封锁的日光变成金柱,从天际投射而下,打在海面上时,是一圈一圈浪花粼粼的金色光环。落在海边悬崖前,拢在苏明绣身上时,却是一股圣洁的、正义凛然,让人不敢去侵-犯的金芒。
她这样强大,是没必要陪着自己堕落的。
她是可以回到原本道路上的,若不是自己拖累她。
岁意欢看着她的面容,从未有过这般清晰的感触……有一个想法,逐渐在她的脑海中明朗。
——她想要苏明绣光明正大地行走于九洲,如她原本是百花宗大师姐时一样,未来应当是光明坦途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