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矿区内外
周语的判断是极为正确的。
对于一个长期处于饥饿中的人来说,看见蛋白质等同于一个吞下烈性春药的男人看见了裸露的女人——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只用了十五块巴掌大的肉干,便彻底在短时间内收服了二十名来自不同部落的青壮男人,而这仅仅是源于周语的一个承诺——他承诺自己在西部矿区的族人不会背叛自己,并且会带来更多的肉,没有任何依据,但这些人就是吃下了这张大饼,哪怕其中有五人压根没有切实把肉吃到嘴里,但依旧对周语的话深信不疑。
事实上,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趁人之危。长期处于饥饿中的人是没有办法正常思考的,否则的话中国历史上也就不会爆发这么多次农民起义,而其中五斗米教便是最显著的例子。
靠着这十五块肉干,以及冥一天凭自己在冥海部落族人的威望为周语做背书,周语成功获得了在大矿洞中说一不二的权力。
完成了在大矿区威望的初步建立,周语开始稳扎稳打,凭借在地球的所见所闻,周语将其他矿区暂时定为假想敌,以此团结大矿区内部,并在每天的早、晚放饭时段,纠集人手,强行多打饭食——矿区内的一切事务皆是由人族负责,故而给了周语可乘之机。
于是在短短十几天内,周语成功获得了巨大威望,曾经的承诺已经被手下抛之脑后,因为他们已经拿到了真正的利益,哪怕只有蝇头小利,但也远要比看不到的东西更值得他们效忠周语。
就此,周语已经成为大矿区当之无愧的领袖,就连冥一天也对他的手段叹服。
但如果仅限于此,周语的所作所为于大局而言没有任何益处,相反可能会使东部矿区的奴隶变得更不团结,毕竟食物就这么多,我多吃一口,他就得少吃一口。
可周语也是无可奈何,当前局势已经容不得他顾虑了,而他现在唯一能盼望的就是烛骨真的没有叛变,这样只要肉干到手,把画下的饼给圆了,那他就能瞬间扩大基本盘,将大半东部矿区都纳入掌心,从而继续下一步动作。
不过,在巩固矿区地位的过程中,周语也愈发感到不安,因为他顺利的有些过头了。
东部矿区内部没有什么小团体这点尚且还情有可原,毕竟佰隐这个变态最喜欢干的就是通过欺压羞辱瓦解酋长领袖的心智,故而没人敢当出头鸟,有组织对抗乌合之众,他当然会顺利。可问题也在这,为何别的人想要组织小团体就被佰隐打压,而他这样做就没事呢?
周语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从始至终就没敢放松,一直在紧盯着佰隐的动作。
一开始他发现佰隐的确发现了他的动作,甚至不时会用充满挑衅且饶有趣味的盯着他看,就像个变态汉一样,周语一度甚至怀疑佰隐要下手了,却没曾想在第六天的时候,佰隐居然在早晨离开了大矿区,并且在晚上才阴着脸回来,其模样和挨了领导一顿骂一样。
从那天开始,佰隐便开始早出晚归,尤其是最近这三天,佰隐留在大矿区的时间越来越少,似乎是在外面有很多且很重要的事要办,就连脸上时常出现的变态神情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莫名其妙的叹息。
“冥兄,佰隐这是给巫族当牛做马去了么?”观察多天后,周语皱着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不可能。”冥一天摇了摇头,果断道,“周兄,你不要小看这些狗腿子的奴性,他们是真把侍奉巫族当成自己的一种荣耀来看待。”
“那佰隐这是怎么了?”周语眉头紧蹙,“你不觉得反常么?冥兄,我昨天派人去其他小矿区打探了,那里的看守和佰隐一样,也是早出晚归,现在整个东部矿区已经基本处在无人管理的状态,不少小矿区已经开始形成小团体了。”
“你的意思是趁此机会起事?”冥一天会错了意,神色犹豫。
“不不不,现在绝不是最好时机。”周语忙是摆手,而后深深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我感觉巫族要有大动作。”
“巫族?”冥一天愣了愣,迟疑一阵说道,“实不相瞒,我们部落对巫族的了解知之甚少,平日接触的也不过是最低层且没脑子的战巫,对于巫人还望周兄明说解惑。”
“不敢当。”周语倚着墙壁沉吟,作为大矿区的领袖,他早已拥有不用劳作的特权,“我实际上也是第一次接触巫人,不过,我亲眼见过一次巫族的大巫师。”
“大巫师?!”冥一天讶然,“一个部落怕也没有五个大巫师吧?周兄这是喔,我明白了,周兄是在烧妖镇遇见的?”
“正是。”周语轻轻点了点头,眉头拧成了川字,“总的来说,巫族这个种族很复杂,最蠢笨者比之野兽还要不如,但其中的精英阶层却也能设下差点将提猷王当场斩杀的圈套。”
“这些巫人的智慧比之烧妖镇的大巫师虽然还是远远不及,但其背后的动作,也决不至于毫无深意。”
“而且冥兄,你不觉得巫族对于奴隶营地的管理很精妙么?用奴隶管理奴隶,却没有出一点乱子,这已经能证明这些巫人绝非庸才。”
其实周语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既然这些巫人如此聪慧,而且在武力上又是碾压人族,那么某种程度上,无论发生任何事,就算是妖族打来了,也根本没有必要调动佰隐这些看守,完全是多此一举。
而这种事情却发生了,那就只能说明发生的事情与他们这些奴隶有关,这是对此唯一合理的解释。
当然,作为领袖,这些话他是万不能对冥一天说出来的,因为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就算巫族真的在各方各面都远胜于人族,为了士气与自己的威望,他也绝不能说出来。
有些话的确是事实,但基于立场,说出来就变了意思,同样,这些话就算不说出来,聪明人也会自己明白。
而不明白的人,也不需要明白。
而这,就是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