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奥古的现代梦魇
“为什么？能有所改善的话不好吗？这座森林现在死气沉沉的，呆久了都觉得有些渗人。”奥古变得更加疑惑了。
所有梦境游戏的副本，素材都来源于人们的梦境投稿，希望能借助游戏官方给自己在模拟器里创造出自己理想中的梦境。有的是想要在梦里见到自己相间的人或事物，又或者是体验自己一生渴求的生活，或者是想要给一直缠绕自己的噩梦找到一个客服的解决办法……
而这个《青木》的游戏副本，梦境投稿的主人就是希望能再见到一棵枝叶苍翠的树。而既然已经知道了解决办法，那为何——？
npc很快就给出了解答：“因为一旦按照研究人员的‘药方’开始修复森林，那就会影响到这些乌鸦木的生存。在现代，木制品的主要原料就是这种培养成本、加工成本和再生成本都极低的乌鸦木。在巨大的经济效益面前，有多少人还愿意进行生态修复呢？”
“……”闻言，奥古便陷入了沉默，因为这在现代社会早已成了大众的普遍共识。
在巨大的经济效益面前，就连他所在的a国政府都难以抵住诱惑，更何况是普罗大众？现代社会的人口数量远不及过去的十分之一，机器人与人的比率甚至已经达到了惊人的35:1。在重度机械化和科技化的当下，植物已经成为了一种稀缺资源。可以说当代世界里的富豪，十之有九都是在做绿色产业。
奥古跟着npc走进了一座建设在森林深处的别墅，说是别墅，却已经相当于一座五十层高的写字楼。别墅内的一切都是高度现代化的智能系统，两人坐在了别墅顶楼的悬浮沙发上，喝着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的机械臂送来的咖啡，透过全景的落地窗俯瞰着楼下整片的黑色森林。
换了一个舒适的环境后，npc才继续详细的和奥古解释着这里的情况——
“你知道吗？这片森林的每一寸泥土里，都有着动物的血肉，每一棵树都是在吸收着动物的血肉成长起来的。这一整片森林，就相当于是一个巨大的动物坟场。如今你所看到的这片森林的土壤，已经被森林主人用特殊的药剂改造过，或许是大水漫灌，或许是无人机喷洒，保证用于种植树木的每一寸土地都变成特殊的土壤。变成一种能吸收动物血肉，变成高质量养料的土壤，并促使树苗快速长成‘乌鸦木’。
因为长期大面积的土壤改造，整片森林再也长不出除‘乌鸦木’以外的植物。很快，森林里也再也没有了动物。为了保证森林利益的最大化，森林主人就使用克隆技术不断地产生新的动物幼崽，然后再用速成的饲料，让幼仔快速长大。最后将无数的小鹿兔子全都通过地下管道输送到地下的土壤里，用作森林的肥料。以便更好地让森林里的树长得更高更茁壮，也能卖出更好的一个价钱。
和你的目的一样，这片森林的主人心里一直想要找到一棵绿色的树，但其实整片森林的土壤早已经不适合普通树苗的生长。即使你在森林里种下种子，种下绿色的树的种子长出来的大树依然会变成漆黑的乌鸦木。森林的主人无数次花高价从拍卖会上买回的绿树，无一例外都在种到森林里的下一刻死去。
而唯一的不会吞噬生命的、唯一正常的泥土，仅仅就是在仅仅只有这座别墅下方的地基用作地基的泥土。早在很早之前，来森林考察的科研人员就已经将改造后的土壤的危害告知了森林主人。但一直到现在，整片森林里唯一仅存的一块尚且完好的土壤，都被他在上面建设起了这座别墅。
即使知道唯一让普通树苗得以存活的办法，森林的主人却并不愿意这样做——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满足了他想要种出那一颗绿色的树的愿望，那他的别墅也将会被夷为平地。说到底，就是对于自己欲望的无限放大的同时，又不愿意舍弃自己的财富。其实，只要森林的主人在扩张种植地的时候留下那么一片或者是两片完好的土地，都不至于变成如今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
但可惜的是，森林的主人为了利益的最大化，他甚至连预留在道路的最边缘的土地也划进了种植区域，就连道路两边的栅栏都拆了，就只是为了再多种那么一两棵树……你说，这算不算是活该呢？在森林的主人拥有了无尽的财富后，却依然没办法视实现他这唯一的心愿？”
说完，npc转头盯着坐在一旁认真听着自己讲述的奥古，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不知是在嘲讽这个森林的主人，还是意有所指。
“”奥古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一点开始接话，一时间，这个npc告知她的信息量实在太过庞大，她显然有些吃不消。
npc看奥古没有反应，也不紧不慢的转过了头，在让一旁的机械手臂给自己续上咖啡后，悠闲地望着落地窗外看不到尽头的、漆黑的森林，似乎并不在乎奥古是否给自己回应。
奥古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定定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npc，突然开口问道：“你不是这里的游戏npc，而是游戏投稿人的意识投射，对吗？”说完，奥古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是啊，可是我也从没有说过我是npc呀。”对方摆了摆手，有些无奈的笑着说道。
“你是这个副本的第154位玩家，是第79位在我介绍完森林的情况后就发现我身份的人。”说到一半，那人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森然，是这座森林的第二位继承者，也是这座森林的现任主人。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信息，都是真实的事情哦。”
“既然你很清楚如何让自己见到那棵绿色的树，那你为什么还要创作出这个副本，还把这件事设置成了游戏的任务呢？”奥古一时间有些无语，把手里的咖啡放到了一旁的悬浮桌板上，不解的问道。
“唔或许，是希望有人能听听我的话吧。毕竟，这片森林已经没有什么生命体了。外人要是想要来这里，除非坐着飞行器过来，根本无法走进森林。”森然想了想，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这座森在现实里也有？”奥古惊讶的问道。
“那当然。其实梦魇这个游戏里的很多副本，在现实里都是有真实已参照物的。这座森林也一样。只是现实里的森林的情况，要比游戏还要糟糕很多。任何生命体只要踏入森林，都会被森林吞噬、变成滋养自己的养料。土壤不仅仅能够轻易吞噬血肉，早在15年前，森林的土壤就变成了整片的黑色的沼泽，除了上方的乌鸦木以外，任何东西都会陷进去。虽然也有过不少专家将警告文件发给了政府，但我的森林提供了整个国家12的税收额度，政府不仅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两年后，还把临近的地区全都划给了我用来种植乌鸦木。”森然一手支着下巴，玩笑着说道。
“所以，就这样不管森林的死活吗？”奥古不能理解，也始终不能接受。
在森然说出这片森林在现实里就已经存在后，奥古的认知就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或许是因为自己只是平民的身份，虽然她不是环保主义者，但在听说为了经济发展而破坏已经失衡的生态环境后，依然会觉得愤怒。在平民区，很少能见到绿色植物了。大多的绿色资源都被富人阶级所垄断，平民想要去参观都只能上千人挤进那狭小的自然博物馆里看那仅有的几棵不到两米高的树。他们，真的渴望了太久的自然了。
自从机器人被大范围应用到生活中后，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远远超过了益处。节省劳动力所对应的，就是大量的平民失去工作，富人更进一步的压榨着平民的劳动力。贫富阶级的分化对立越发严重，贫民区和富人区的界限划分也越发严格。在此时此刻，借助着游戏，让奥古能够与森然这位处于社会上层的富人对话，虽然一次次颠覆了自己的认知，但奥古在知道了森林所遭受的前因后果之后，再也无法喜欢上面前的这个人。
“你不用这样愤世嫉俗地看着我。即使不是我，这片森林也会有新的人来接手。我子啊怎么说在政府面前也还有一些话语权，一旦这片森林的管理权限落到政府手上，你觉得你还能坐在这如此安逸地听我讲着这座森林的情况？政府做事，什么时候毁灭了人类，你们都还不会知情吧？”森然笑着说道。
“如今的森林范围每年都在向外扩大，相对应的，收益也在不断增加。但决定这片森林是否继续存在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自己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了。即便你现在杀了我，只会把自己送进监狱的同时，帮助政府彻底掌握这片森林。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几个人能够战胜政府的强权？”森然招了招手，让机器手臂给奥古的咖啡换成了一杯花茶。
“喝点，这个花茶在现实已经绝迹了，但这个游戏的模拟器做的不错，花茶的味道还原的有九分像。”森然朝着奥古伸手示意，脸上依然带着生意人惯用的笑容。
“”虽然看不惯，但就像森然说的那样，凭他个人的能力的确改变不了什么。虽然无奈，但做不了任何事的奥古在叹了一口气后还是端起了那碗花茶喝了起来。久违的花香充盈着她的味觉感官，这要是放到现实里，即便只是用模拟器“尝”一口花茶的味道，都是要付钱的。
或者说，现代意义上的饮品店，大多都是买模拟器的“饮用体验”。再高级一些的饮品店，也是用各种药水来调兑饮用水，做出模拟饮品的味道。真要想喝真实的冲泡茶，那得是富人区才有的享受。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呢？总不至于就为了你聊天吧？”奥古在喝完了一杯茶后，不由得问道。即便她并不介意在游戏里耗费上一些时间，但能这样漫无目的地闲坐着喝茶，让她依然有些不太习惯。
“为什么你总想着要做事呢？”森然不解的问道。
“因为——”话刚一说出口，奥古就明显的一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奥古突然眉头紧皱了起来。
“你看，不只是我，就连你们也已经被周围的快节奏时代牵着鼻子走了。你有没有思考过，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坐下来看看风景，休闲的放空了呢？人类最一开始发明光脑，就是希望能给自己的身体有更多的休息时间，但反而因为这个机制，诞生了很多可以用意识单独参与的游戏、社交软件，乃至于相对应的工作。最一开始的初衷不仅没能实现，反倒是让你们的精神也变得疲惫不堪了。”森然笑着换了一碟蛋糕吃着，语气十分轻柔的说道。
“哈，好像，我的确太久没有这样了。就连上一次意识和身体一起休眠的时候，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奥古有些自嘲地说道，但森然的话的确没有错。
“哈哈哈哈，是吧不过，似乎在这个游戏里你确实不能和我一样这样悠闲，毕竟，我记得这个副本是有固定的上线时间吧？一旦时间到了，还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你很可能会被踢出游戏，甚至游戏等级还会下降的吧？”森然若有所思地说道。说话间，他的嘴角还沾着一点蛋糕渣，但脸上依然顶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让奥古看得十分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