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泽源城不大不小的事
街上,捕快们围住了李狗七等人。
泽源城的捕头姓马,名冬及,高大魁梧,面上无须,一双虎目已被岁月侵蚀的有些浑浊,不再有神。
一手把着腰刀柄,一手揉着凸出的小腹,马冬及慢慢悠走到李狗七三人面前。
“嗯……你们三人还有给张贵诚的银锭……各是哪里得来?”马冬及说话喜欢拉长调,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唱戏似的官腔,他一边对李狗七发问一边挥手示意一旁的王饼手下离开。
王饼没有一丝犹豫,带着手下灰溜溜的跑了,看样子应是私下与捕头马冬及早有勾连。
“回马捕头,我们师兄弟二人本身青山寺僧人,下山还俗后师傅赠了银锭作为盘缠。”李狗七拱手行礼,他见过马冬及很多次,却没过一次交流,因为之前见到马冬及,都是老爹李德亮在暗巷里向对方送碎银子赔笑脸。
“哦……青山寺的和尚啊。”马冬及大手一挥,转身道:“那个……随我们走一趟,关于银锭的来路需要调查调查。”
牢里的张贵诚交代出了银锭来路,马冬及便马上询问李狗七三人长相,一路赶了过来,马冬及实际上不关心银锭的来路,只知道这里是泽源城,而他自己是县衙捕头,他有权对任何有嫌疑的物品查上一查。
李狗七三人没有反抗,随着马冬及一路朝街尾走去,走着走着,李狗七觉得路线不对,调查银锭来源应该去县衙,而非去往大牢。
遥遥可见大牢门头,李狗七在一处人迹少见的巷子里停下了脚步,“马捕头,前面是大牢,不是县衙。”
有的事见不得光,只适合在人少的地方谈。
马冬及回首挑眉道:“银锭事关重大,我等需严肃对待,但你也知道,现今世道不稳,县衙事务繁忙,你们先去牢里等着,晚点银锭来源查清便将你们提到县衙审问。”事关钱财,他说话利索许多,不再吞吞吐吐膈应人。
大牢一蹲,不知磨出了多少冤假错案,李狗七没亲身见识过马冬及手段,却也听李德亮提到过。
人一旦被马冬及到了牢里,不打也不骂,就让人那么干巴巴等着,饿了狱卒会给些酸水粥,硬馍馍,等过个三五天熬不住了,被关的人或者其家眷自然会找到马冬及,到时候礼到手,他放人,一切水到渠成。
李狗七止住步子,张继尘和王萍也不再傻乎乎随着马冬及往前走,他们身边的捕快们几乎同时把手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手下给出压力,马冬及再次对李狗七等人进行劝说,劝他们三人老老实实去牢里等,李狗七直言不去牢里等待,只去县衙对证,马冬及当即变了脸色,眼看左右再无旁人,他抽出腰刀开始在三人面前来回比划。
“他娘的刁民,给脸不要!”
“不配合衙门办事,想要造反吗!”
大牢近在眼前,身为本地人的王萍早对捕头马冬及有所耳闻,她以极快的语速向张继尘说出了马冬及的欺压无辜百姓的手段,张继成听罢挺身而出,挡在了师弟和自己女人的前面。
“马捕头,我们师兄弟刚刚下山,还请行个方便,若有得罪之处我向您赔个不是。”说着,张继尘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弯腰下拜之际上身几近与地面持平。
低头弯腰行大礼,马冬及不知受了多少次,不过老百姓卑躬屈膝的手段而已,早已无动于衷,如果这点东西都吃不下,就此放人离去,家里的两房小妾靠什么来养?
“站直身子。”马冬及冷笑道:“装什么装,装孙子有用?”等张继尘直起身后,他没有拿刀的手重重拍向张继尘脸颊,“先前老子没打你也没骂你,是你们不识抬举非得跟老子对着干,乖乖去大牢里听候发落不好吗?”
啪啪啪,张继尘的脸被马冬及扇的脆响连连,师兄弟二人几乎同时沉着脸绷紧了身子,学武是为什么了,很多人学本事的初衷不是图个欺负人,而是为自保!
王萍心痛:“有什么事冲我来!”她想去为张继尘讨个公道,却不料被李狗七拽了回来。
“一味柔软处事,很可能招来对方的得寸进尺,师兄要走的路还很长。”李狗七心中自语,一拽嫂子,二拽师兄,随后无惧马冬及手中钢刀,李狗七沉声道:“马捕头,大家过活都不容易,能不能行个方便。”
看着李狗七紧握的双拳与几近喷火的眼神,马冬及笑了:“呵!”他脸带不屑的绕着李狗七走了一圈,“啧啧啧,想打老子是吗?”
“老子打你天经地义,你打老子就是造反!”马冬及指着李狗七狂喷唾沫星子:“老子就站这让你打!你敢么吗!傻胚!”
闻言,周围捕快出声为上司助势。
“你打啊,你敢动我们马哥一下,明天就让你上通缉令!”
“来他娘的泽源城也不问问谁是土地爷!”
“一拳一锭银子,拿不出爷们几个把你皮扒下来!打啊,一个我看看!”
本是低贱出身,过足了抢食物填饱肚子的日子,李狗七知道什么时候要强硬,什么时候要放低身段。
故此,他出手极为果决,猛地以手为爪,一招黑虎掏心直奔马冬及胸口,后者下意识横刀格挡,却不料眼前金光闪现,随即嘎嘣一声横在胸前的腰刀成了两截。
刀断,李狗七五根手指再无阻拦,径直戳透皮肉,插进了马冬及胸口。
眼看自家捕头衣衫起了一大片鲜红,周围的捕快们先是一愣,继而举刀就要上,却不料马冬及喝止住了他们。
“别动!”马冬及脸色惨白,额头热汗如豆,“嘶,都他娘的别动!真气,这他娘是先天武者的真气!”
先天武者面前,别说一介捕头了,就是县老爷又如何,先天武者杀了人扭头就跑,寻常人根本拦不住,更别说如今天下五分,太国的通缉令到地界之外没有一点效力。
马冬及不想死,家里两房小妾还在等着他,无数商家百姓还等着送银子讨好他,他怕,怕今天死在里无法再享受富贵生活,因此他才喝止住了手下,不想让事态继续恶化。
收回染血的右手,李狗七凝视马冬及问道:“你们人多势众怎么不动手,不是很喜欢以势压人吗?”他没有直接杀人不是因为心慈,而是即将出门远游,不想背上通缉令躲来躲去,摊上各种不必要的麻烦。
“嘶。”马冬及颤抖着下巴狂吸冷气,随即不顾伤势和颜面直接扑通跪地,连连对李狗七作揖,“小的眼拙,没认出爷爷是先天高手,小的该死,还请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看着身下跪地作揖的马冬及,李狗七沉默不语。
那时,他记得清楚,每逢月初老爹李德亮都会赔着笑脸向马冬及奉上银子。
那时,在他心中,泽源城马捕头是比天还高的大人物。
但,时过境迁,曾经高高在上的马捕头就跪在自己的面前,硬实力带来的绝对压制让李狗七对江湖有了新的认知。
同时,他不禁想起了李德亮拿石头在李狗大脑袋顶留下的大坑,还有李狗三因为与李狗大争抢破庙而被砸烂的脑袋瓜。
难道破庙之外还是破庙吗?依旧是谁拳头硬谁说话?
见到李狗七盯着自己不说话,马冬及更加恐惧,强忍痛疼连连磕头,“只要爷爷能放过我,要多少银子都成,求爷爷高抬贵手!”
马捕头字字喊得干脆利落,不敢再拿腔掐调。
至此,李狗七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乱世之中,谁拳头硬,谁就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