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野趣
却听陆密缓缓道：“倒不是因为我记性好，是那灵台幻境有些古怪。”
“灵台幻境？”
“不错。就是那雷公岭脚下，我娘亡故的地方。那处牌楼便是灵台幻境入口。进入灵台幻境的人，会被唤起自己心底最快乐的记忆和最恐惧的记忆，并将它们一一如亲临般地重新展现在眼前。我时常会进入灵台幻境，因为在那里能见到爹娘和姐姐。儿时有些事情，在灵台幻境上演了不止百遍，因此记忆尤为深刻。”
“那岂不是每进一次灵台幻境，就要将那些痛苦的回忆重温一遍！”萱儿惊呼道。
陆密苦笑点头：“为了见爹娘姐姐，这点痛苦不算什么。”
“无怪他尚未及冠，亦未修禅定坐照之法，地魂却异常坚韧。原来是久经劫难磨炼所致。”魏文洲暗道，心里不禁对这个纯孝少年好感备增。
萱儿对陆密惨痛的经历深表同情，想做点什么来安慰他，但一时计短。
忽听得一阵“咕噜噜”的肠鸣之音，侧目看去，只见粉雕玉琢的婴儿绯红上脸，颇现难堪之色。
婴儿本应食肠浅窄，进食频繁。但他肉身成长之速异于常人，进食之量与寻常成年人相差无几，进食频次更远超普通婴儿。因此，他除了睡，就是几乎一直在吃。观看虎狼之争，又与狼人少年陆密相识，魏文洲早已饥肠辘辘。
“我去找东西来给师傅和陆密哥哥吃，咱们吃饱了好从长计议。”见师傅发窘的样子，萱儿暗自偷笑。
“那不是有现有的肉嘛，何须费神去找。”魏文洲短胖圆润的小手指着河畔满地的狼尸。
“吃狼肉……不太好吧。”萱儿低声跟师傅嘀咕，偷眼看向狼人少年陆密。
却见他面色如常地道：“我来吧。”信步走上前，拣选了一只尸身较为完好的灰狼，向萱儿借了短剑，熟练地将灰狼开膛破肚，在溪水中剥洗干净。然后拾柴架火，将灰狼串在木棍上翻烤了起来。
魏文洲闻着狼肉的焦香渐渐传来，不由食指大动。他擦擦嘴角不自禁淌出的馋涎，数次欲言又止。
陆密起身向萱儿道：“这狼肉脂少肉柴，要熟尚需要一点儿时间。你先替我看着，我去去就来。”说罢将匕首倒持，递还给她，拧身一跳，上了身前树杈，在高耸入云的大树间纵掠似飞，如履平地，瞬间去得远了。
萱儿望着他雄健矫捷的身影愣神片刻，才坐在火堆旁，慢慢翻动架在其上方的狼肉，渐感无聊，嘟着小嘴有气无力地道：“师傅，还要多久啊？我好饿~”
魏文洲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摸摸自己瘪塌的肚皮，无奈道：“耐心些，狼肉益气补虚，正好可驱寒填饿，味道也是不错的。我记得你日月壶中，还剩得几颗你前天采的野果，先拿来祭一祭你的五脏府。”
萱儿闻言眼前一亮，忙探手入怀，摸出一个巴掌大，半边莹白，半边墨绿的鸡心扁壶。壶身莹润剔透，壶中清气隐隐，遮笼住所藏之物。
萱儿将壶盖右拧转向墨绿一边，口中默念法决，提起壶耳，三颗绿豆大小，青红相间的果子从壶嘴滚出，落地涨至拳头大小。
她俯身拾起起其中一颗，在衣襟上拭得几拭，迫不及待地送到口边。红唇白齿绿果相碰，绿果开裂，汁水淋漓，萱儿被酸得小脸皱成个包子。
她一时饿得急，忘了这果子外面看起来红晕上青碧，色泽鲜艳，煞是好看，但实际吃起来有的甜，有的酸，有的苦，有的辣，有的甚至臭气冲天，单从外面无从分辨其中滋味，像极了传说中的爱情。师傅将它命名为情人果。
“哎呀，怎么这么酸！”萱儿艰难地将口中果肉咽下喉咙，看向师傅，却见他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不禁心中微微有气。又拾起一颗果子，假意殷勤向他道：“师傅，你一定饿坏了吧，来，这颗给你吃。”
魏文洲小小的身子正襟危坐，一脸正色道：“还能想起师傅，亏得你了。师傅还不饿，也没牙，萱儿都吃了吧。”
“没牙啊，没事。我榨汁喂师傅喝~”萱儿美目微眯，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向他缓缓逼近，果子在她兰花般纤嫩柔荑中竟被捏得浆水四溅。
却见魏文洲眼睛瞪向她身后，突然高声道：“陆密，你回来啦！”
“嘿嘿，你这一套对付那几个呆头呆脑的成氏兄弟还行，对本萱儿大小姐可不好使~”萱儿头也不回，丝毫不为所动。
“让前辈和萱儿妹妹久等了。”低沉极富磁性的男性嗓音从背后响起。萱儿猛得回头，果然见陆密肩负一只块垒不平的蛇皮袋，腋下夹着一只四蹄被攒绑的麋鹿分花拂叶，大步而来。才阻止了弟子逼迫师傅吃滋味百变的野果的闹剧。
“萱儿手中拿的是什么？”陆密奇道。
“哈，哈哈~”萱儿捏着果子的手松开，袖子被濡湿，果浆已顺着她的手腕流到了手肘。她拿着果子，留也不是，扔也不是，脸上讪讪地，突然眼前一亮，回道：“是很好吃的果子，我还有一颗，给你吃吧。”说着弃掉手中稀烂的果子，捡起地上仅剩的最后一颗果子。
陆密将腋下犹在挣扎的麋鹿轻轻放下，接过她手中的果子，翻看一番，又看了看她另外一只手上齿痕宛然的果子，“咔嚓”一声咬在手中果子之上，双目微闭，口中嚼动，意甚享受。片刻方咧嘴笑道：&34;这么好吃的果子，陆密又怎能独享。&34;
在萱儿目瞪口呆中，陆密把果子掰成三瓣，将没有咬过的两瓣分付魏、明二人。
魏文洲小心翼翼地吸吮着果子上溢出的汁水，突然哈哈大笑道：“此果果然甘甜鲜美，上天不欺良善之辈！”
萱儿本不信师傅之言，但陆密这么老实的人，表情又不似作伪，自己尝了一口，果然甜冽清爽。果肉下肚，让人不由心声喜悦，心里笑叹陆密运气之好。
陆密将剩余果子丢入口中，回味无穷道：“萱儿妹妹真是好人，将酸涩的果子留着自己吃，却把如此甘甜多汁的留给我。”
萱儿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