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命数
白毛狼王迈着碎步，小心翼翼地绕巨虎踱了几圈，见巨虎静静地躺在尘埃里，连胸腔都没有了起伏，终于“嗷”的一声仰天长啸。
众灰狼和少年也随之“嗷呜”不绝，凄绝惨厉之声回荡丛林之间，不远处山壁震响，不绝于耳，叫人毛骨悚然。
呼啸之声渐稀。少女胆颤心惊地环顾四周，见四五只灰狼悄然围向她和婴儿。
她慌忙一手将婴儿护在怀里，一手摸出藏在靴筒中的短剑，颤声道：“师傅，我们怎么办？这么多狼……”
婴儿黑漆漆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两根短胖的手指伸进胸前的金线香囊里拨弄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嗷~”一只灰狼飞扑少女，率先发起攻击。
少女浑身紧绷，短剑仰握，觑准灰狼腹心，准备给它来个开膛破肚。
忽见一道人影闪过，将灰狼半空中扑倒在地。
灰狼蓦的腾身翻起，向那人龇牙咆哮。那人同样四肢伏地，回以咆哮。却是那刺死巨虎的少年。
一众灰狼绿莹莹的眼睛怒视着他，蠢蠢欲动。
“嗷~”白毛狼王凄厉的怒嚎响起，众灰狼收束已身，回头向它看去。
只见它独眼深深地凝视着少年，忽然掉转头就走。
众狼恋恋不舍地收起馋涎，其中几头狼衔起虎尸，草叶倒伏声“簌簌”响起，随它们的首领而去了。
少女呼出一口浊气，向半身赤裸的少年报以甜甜一笑：“多谢你啦！”
少年立身站定，望着她明媚舒朗的笑容，双眼有片刻失神。
却听少女怀中的小人儿突然出声道：“幸亏你拦住了狼群，否则我百毒炼魂幡一出，方圆十里的生魂，除了我师徒二人，难有幸免。”
婴儿上下打量着目瞪口呆盯着他的少年，续道：“你虽命魂坚韧，但未修佛道禅定坐照之法，天魂难免虚弱，被百毒炼魂幡所招，难免变得痴傻顽愚。咦~你这天魂”魏文洲凝神
“你，你会说话？”少年瞪着一双漆黑澄澈的眼睛，嗓音嘶哑嘲哳，似是许久没说过话。他吃惊于这个五六个月大的婴儿说话清晰流畅，但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嘿！魂魄未失就已经有三分傻了。我会不会说话，你不是正亲耳听着吗。”婴儿撇撇嘴，“倒是你这混迹在狼群里狼人，是怎么学会说话的。”
少年惊疑不定地看着婴儿，又看向少女，叫她微笑点头，才磕磕巴巴道：“我本良家子弟，家中遭逢变故，亲人离散，被仇家追索，才误入这钟南山林莽之中，现已……”
他仰头望向挂在林稍遍撒清辉的皎皎月轮，缓缓叹息道：“春去秋来，十二个年头了。”
少女一脸怜惜地问道：“那你还记得家在哪儿，自己姓什么吗？”
“父祖之姓不敢忘，我姓陆，单名一个密字。家在哪儿忘了，只记得离这钟南山不远。”少年正色道。
“我叫璟萱，姓……明。你叫我萱儿就好了。”少女巧笑嫣然，双手献宝似的举起年画娃娃般的婴儿，说道：“这是我师傅，老魏。”
少女和婴儿正是萱儿和魏文洲！
许贾算得魏文洲升龙酒药效将尽，以火器世家凌家进献大内的三眼神铳偷袭萱儿，逼的魏文洲以命相救。
在魏文洲三魂幽幽，七魄冥冥，将散未散之际，灵台忽然转明，阴神聚起残余巽风阻挡成许二人，肉身潜运红莲寂灭转生秘术，化去肉身，凝结为一粒莲子。
萱儿谨记师傅所嘱，将莲子置在日月壶中蕴养，一路向南，尽往山水清幽，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走。一路吸食天地灵蕴，魏文洲已灵胎暗结，经七七四十九日重新诞生为婴儿。只要灵蕴充足，魏文洲肉身便能一月成长一岁。
萱儿听师傅读书时，曾听到过终南山“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的盛景，也曾听闻“天下修行，终南为冠”的美誉，料想终南山对师傅恢复肉身助力肯定极大，便一头扎进这终南林莽，秦岭腹地来。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成何体统。”婴儿魏文洲窘迫地往下拽了拽围兜，挡住差点曝光的要害之处。
狼人少年陆密瞠目结舌，他难以想象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婴儿怎么会说话如此流利，还是一股老气横秋的口吻，又怎么会成为少女的师傅。这完全超出了他短短几年的人类社会认知。
“厉害吧，别看他小小的这么一点儿，其实他已经一百八十岁了。”萱儿将他置于地上，娇媚的笑脸带着一丝狡黠。
陆密吃惊地看着这个身量不足两尺，却动静言语皆与成年人无异的怪娃娃。生性淳朴，又涉世未深的他，在破家逃入终南山前，最爱听的就是娘亲给他讲的神怪异志故事，因此本能的相信了，痴痴的问道：“前，前辈，活了三个甲子之久，一直没长大吗？”
“哈哈哈！”萱儿笑得花枝乱颤，眼泪婆娑，两个月的担惊受怕，奔波疲惫一扫而空。
陆密不名其妙，但为她灿若春花的笑容所感染，跟着她呵呵傻笑起来。
魏文洲嘴撅得能挂起个油瓶，捧着藕节似的双臂，静静地等他俩笑完，斜眼蔑着他俩，道：“我平日里可是个昂藏八尺的伟男子。”
“哈哈。”萱儿笑意未尽，“对，我师傅两个月前还是器宇不凡，神仙中人。”
“哦～”陆密拍着脑袋，恍然大悟：“这是法术变化吗，前辈快请收了神通吧。”
“咯咯咯～”萱儿笑得直打跌，捂着肚子道：“哎呦不行了，我肚子痛。”
她笑意微敛，吸一口气一本正经的道：“我师傅的神通暂且还收不得，他要以凡人之体，白龙鱼服，体察民情，普渡人间苦厄。”
陆密肃然起敬，推金山倒玉柱，对魏文洲轰然下拜道：“山林野人，粗鄙无礼，不知上仙光降，还请恕罪。”
魏文洲愕然暗道：“我凭借《伏羲遗篇》所载秘术，两次侥幸脱得死厄，事不过三，恐难再红莲转生。加之饮下折损寿元的升龙酒，时日已无多。何不就依萱儿所言，游历天下，一路布道施德，点化民智，授民以渔，一畅平生之志。”
萱儿不知自己一句玩笑话，不但决定了自己一生的走向，也改变了亿万斯民和家国天下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