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番外：谢兰烟之死（下）
牢不可破的剑意空间落成。
夜空无月，荒芜的土地上，魔兀自出现在其中。
第一层剑意，名为审视，夜空中浮现出万千双眼瞳，注视着身周黑雾浓郁得如墨汁一般的魔。
其罪恶无穷无尽，鼓动欲望，玩弄人心，曾致善人作恶，更令恶人成魔。
第二层剑意，名为审判，万千张尖牙利嘴步于夜空，声声尖锐。
但判无可判，其罪恶罄竹难书。
第三层剑意，名为忏悔，可万千双耳朵，听不见任何后悔愧疚之意。
也是，毕竟这就是魔，天生的毫无道德与情感的种族。
顺理成章又水到渠成地，最后一层从未推演成功的剑意如流云般铺开。
夜空中无月无星，只有巨大的剑高悬其上。
那柄巨剑凌厉的锋芒重重地压下来，与此同时凌霄也锁定了猎物。
哪怕是狡诈狡猾的魔，在被巨剑彻底锁定后也无处可逃。
剑斩下来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黑雾上那双初具人形的眼大张着，不知是不甘，还是濒死前领悟的属于人的恐惧。
剑意领域第四层，名为处决。
巨剑消失，夜空间布满星子。
黑雾被彻底碾碎，化作夜空间高悬的明星，融做剑意领域的养料。
毕竟她是元灵之体嘛，特点就是海纳百川，不挑食。
剑意领域内几度交锋，于外界不过是须臾之间。
谢兰烟眼睁睁地看着那位神秘的大人在剑刃下瞬间逸散，瞳孔无助地放大，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在试炼幻境中被击杀、被主宰的梦魇再次笼罩了谢兰烟。
她止不住地发抖，却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力气。
看着冷冽的剑尖压过来，仿佛笔尖已经嗅到了渗人的血腥味。
谢兰烟连声求饶，看不出一点宗门子弟的气度。
“别杀我，我什么都说，明笑，求求你，放过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看着像是倒豆子一样，把在魔的指引下做过的事一股脑地吐出来的谢兰烟，明笑觉得很乏味。
你瞧，谢兰烟甚至不知道附在自己身上的是魔。
每日听着长老说着斩妖除魔的道理，却做着魔物的走狗。
看着地上同落水狗一般的谢兰烟，明笑眼神漠然，再度提起了剑。
“谢明笑，你要干什么，我已经全部都说了，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逸散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
只是在漂亮的颈间横过一剑，整具尸体就毫无生机地摔在地上，伴随痛苦，瞳孔慢慢地放大，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剑刃上沾染了粘稠的血，可很快又被雨冲刷干净。
那堆血泊伴随着雨水渗入泥土，干干净净地，泛不起任何波澜。
明笑没有同她说什么话，毕竟她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魔蛊惑人心，但谢兰烟难道就清白无辜？
不过是一丘之貉，试图祈求垂怜，何其可笑。
雷声响彻云霄，闪电划破天际劈了下来。
明笑抬头看向乌压压的云层，只觉得很讽刺。
这是天道震怒，降下的天罚。
何其讽刺，何其搞笑，天道竟然为了魔与魔蛊惑之人的死而震怒。
明笑不由得在心底重新思考起曾经怀疑过的那个问题。
魔明明为天地厌弃，却能读取修士的命格。
封魔阵那样强大，逃到沧澜界的魔物依旧络绎不绝。
云极宗诸多大能与阵法，却不曾发现谢兰烟身上的魔，也不曾发现殒魔的人。
那是谁在作祟呢？又是谁的意志呢？
答案只指向了天道。
仿佛就像是话本里写好的故事，魔族必然会再次入侵沧澜界，仙魔大战再次爆发。
沧澜界常年巩固的封魔阵，在天的意志面前仿佛就如孩童玩具一般。
一切似乎都是天命里刻录的好的必然，而修士们只能被动承受。
魔族会入侵沧澜界，正如谢明笑得死一样。
可是一切都改变了，谢明笑活，而谢兰烟死。
或许那时感受到的不是错觉。
云极宗镇宗法宝，神器“斩”剑斩断的，不只是亲缘，还有写好的循规蹈矩的天命。
娘亲兰清瑜不曾做到的，谢明笑如今已经做到了。
不论那个故事里给谢明笑写好了什么命运，都不会再成为现实。
明笑持剑笑看着那嘶吼的怒雷，唇角的笑意凉薄。
哪怕魔族最终还是会打破封魔阵、卷土重来，她谢明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被推着成为祭品。
沧澜界也绝不是魔族能肆意撒野的土地。
紫电以摧枯拉朽之势劈下，像是在斥责试图反抗命运的逆贼。
那道娇小的身影以剑抵御，虽七窍出血，犹不屈折。
最终，劫云悻悻退去，像是泄怒般地，雨更大了。
暴雨浇下，洗净渗人的血迹，露出谢明笑无悲无欢的面孔。
她兀自站在雨中，垂头看着惊恐的表情定格在脸上的那具尸体。
透过那张面孔，看向更远的地方，像是在与前世的一切诀别。
“永别。”谢明笑喃喃自语，垂下眼帘。
既是对死去的谢兰烟。
也是对前世死去的弱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