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咱还得谢谢他呢
明笑自然是赞成这个看法的,倒不如说从一开始,这就是她的唯一对策。
封魔阵建立起来已近万年,在座年轻修士,又有谁与魔真正交手过呢?
明笑作为阵眼的那段日子好歹是打过照面的,或者说是见过魔族的嘴脸的。
不只是毫无人性,动物尚且有舐犊情深的情感,而魔没有。
别看神都中老太仿佛是为了儿子和孙子能够痊愈,才费尽心思狩猎修士的血肉。
似乎只是走上了邪路的、感人肺腑的亲情。
其实不然,老太不在意石东的意愿,只是像喂宠物一样喂养着他,与其说是亲情,倒不如说是陨魔前的执念。
哪怕石东有一日死了,老太也不会给那具尸体下葬,只会将他妆点得漂漂亮亮,摆弄着这个更听话的人偶。
尚且不是真正的魔就已经如此,真正的魔族,更加卑劣可怕。
所以,明笑的回答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杀。”
得到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昙溪显然很满意。
他轻笑着点头,大口吸了藏在袖子的香包,试图将魔的恶欲之臭从鼻腔里驱逐出去。
可沧澜界太平了这么多年,被保护的很好的年轻修士又如何能接受一下子转变为杀戮者的身份呢?
听到那古井无波的“杀”字,黄鸥下意识地挪远了脚步,上下嘴皮子颤抖得厉害。
“怎么能,怎么能屠城呢?我们不是正道修士吗?”
像是在寻求帮助似地,目光扫过林沧与在场的所有人,最终聚集在那张永远都不会悲伤的猫脸上。
“猫脸道友,真的没有别的解决方法吗?”
他用尽全力地攥紧手指,最终在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后,无力地松开了拳头。
就像是许许多多畏惧但没说出来的修士一样,沉默地低下头。
决心坚定的,与畏惧对面孔相似的“人”下杀手的,仿佛在无言中已经分成了两个派系。
太初山修士还想再尝试着讨论作战的谋略,却也只能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无疾而终。
还想叫住猫脸道友说些什么,却见那人轻快的如同黑猫般地,越过人群消失了。
环顾四周,只剩下寥寥几个仿佛还没能从屠城这个断决中抽出神来的师弟师妹。
他无力地拍了拍同门的肩,又朝着兀自发愣的谢兰烟喊了声,“兰烟仙子,走了。”
谢兰烟如梦初醒,神色间有一丝没能压抑住的恼怒。
那猫脸的身法出奇的快,经过的时候悄然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回见,姐姐。”
明明是轻佻的少年音,却莫名给她一种熟悉的脊背发凉的感觉。
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消失了,想要还嘴的话都只能憋在心里。
不得发作,她只能咬着牙,碎步跟上撤离的队伍。
溜得飞快的明笑还是在外头被缠上了。
也不知昙溪这和尚是哪里来的本事,总能在想要时找得到她。
“猫施主,留步。”
他干脆叫的更加省事,喊人时说话也不急不徐,带着独有的韵律。
想要装作不知道的明笑只得脚步一顿,无奈地转身回来。
倒不是嫌和尚说话枯燥,昙溪这个干脆利落的性子还是很对明笑脾气的。
倒也不是嫌弃和尚那颗光头,就连明笑都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光头呢。
整个剑峰山下,摸着良心说,谁没被师兄师姐整蛊剃过头啊。
主要还是这和尚一双眼睛太过灵慧,像是倒映得出每个人的内心。
明笑同他说话时,总有一种心底的阴霾快被看穿的、无所遁形的感觉,生怕再聊下去,和尚就要恨不得超度她了。
这是个真佛修,明笑这么判断,就更加想要离他远远的。
“猫施主在故意躲着我,为什么,是因为这双眼睛吗?”
他将那双慈悲的眼睛闭了起来。
瞬间,那种被诸天神佛审视的感觉消失了。
明笑好奇地打量着那双无悲无欢、悲悯众生的佛眼,随口问,“佛者找我做什么?”
“小僧所居的客栈,魔气熏天、令人厌烦,小僧便将它们全部超度了,现下无处可归,不知可否去猫施主现居的院落落脚。”
那你还挺性情中人。
明笑也没问昙溪怎么知道她没住客栈,而是住到了院落里。
这和尚从一开始就有一种不同于寻常人的玄乎。
“在下不明白,佛者怎么会来找我,分明是同那些成群的修士走在一起,更能将魔气抵御在外吧。”
昙溪唇角的笑意没断,也没睁开眼睛,而是拿起香包又猛吸了一口。
“在下的嗅觉异于常人,修士在城中呆久后,多多少少被魔气侵袭,唯有猫施主心如铁石,不受外物影响,自然也没有魔物的污秽之气。”
他说咱心如冰雪、铁板一块,咱还得谢谢他呢。
明笑倒不意外,这些毕竟是幻境中构建出来的魔物,比起昔日在封魔阵里见过的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只是这和尚的鼻子太灵了,让人总有一种小心思无处遁形的不适感。
“那你可以不要呼吸吗?”
昙溪沉默片刻,“你说呢?”
这样玄乎的能力,交给太初山修士来用多好。
“既然嗅觉灵敏,岂不是可以把潜入修士间的魔物找出来超度?”
昙溪叹气,哪怕眼睛闭着,也能叫人感觉到他的无奈。
“我又不是小狗,只有交流较久后,才能隐约窥测到那人是否受魔气侵袭。”
交流较多?那可不是现在吗?
看着后面赶上来的黄鸥可怜巴巴的眼神,与林沧一副你做主的模样。
明笑朝和尚耸耸肩,“我住的院子,人已经满了。”
“好吧。”昙溪虽然话语惋惜,神情并不失望。
“两位施主。”朝后来的两人招呼一句,他又面朝明笑,轻轻点头。
“我们还会见面的。”
语毕,毫不留恋的转头离去。
耳边传来黄鸥唯唯诺诺的道歉声,“猫兄,我不是有意要与你唱反调的,我只是没动手见过血,有点害怕。”
壮硕的身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像是被欺负了的大狗。
“我会尽力的,别抛下我。”
明笑嗯嗯嗯地敷衍应着,眼睛仍旧看向昙溪离去的方向。
这和尚,从不说无意义的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