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审判曾经的审判者
领悟到自己剑道的剑修，通常能把对手拉进自己的剑域，法修同理。
张宇虽然不曾触摸到“领域”的边角，但也认出这是剑意领域的雏形。
我被拉入她的领域了，被她碾压了？
这怎么可能，一个筑基期怎么可能将金丹期拉入领域。
修炼时间不长的新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自己修炼追寻的“道”。
他慌乱地打量着四周的黑暗，没有声音也没有气息，目力所见的只有自身照亮的脚底一小片区域。
会在哪一刻开始攻击，又会以什么方式袭来？
未知带来的恐惧令人心慌意乱，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令人脊背发凉。
张宇颤抖着探出几步，脚下不稳，轻微的晃动发出了脆响，他吓得后退几步，定下心神才看清只是碎石。
也没什么可怕的嘛，不过是筑基小鬼的剑域雏形罢了。
一个筑基，难道还妄想干翻金丹吗？他强颜欢笑地自我安慰。
在沉寂黑暗中走了许久，茫然与警惕浇灌着紧绷的神经。
他想，要不看看周围究竟是什么东西吧。
捏起大范围照明的巨大光球，周围的一切染上色彩，而他却恨不得自戳双目。
墨色的天穹无边无际，直至与红到发黑的土地连成一片。
放眼望去，地面上竟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生命的造物，正如这个领域一般，压抑死寂。
而墨色天穹中点缀的不是星星，而是无数双用力大睁着的“眼”。
像是无数双不同人的眼睛，沉寂的、贪婪的用目光舔舐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如芒在背的诡异感就是来自这无数双眼睛的注视。
他的行为举止，哪怕内心的懦弱与恐惧仿佛都要暴露在这种审视之下。
下一秒，周围雾起，他已经身处生机勃勃的峡谷中，仿佛那些渗人的狰狞的眼睛只是大梦一场。
前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瘴气遮掩间隐隐能看见一个单薄的背影。
是人！张宇心情一下子缓和过来，正要开口喊，却发现那个人正蹲下身捣鼓着什么。
那人拿出个小瓶倒了点液体，随后升起了几缕青烟。
刘宇离得愈来愈近，终于发现这人是在毁尸灭迹。
这时，另外一个人灰袍青年修士跑了过来，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大哥，你在做什么呢你！你杀了王大哥？为什么。”
灰袍修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毁尸灭迹的人，脑中灵光一现。
“你是不是为了私吞王大哥采到的云珍草，你，你怎么能，我们明明说好的”
“你这刽子手！”话音未落，一把刀裹挟着术法穿膛而过。
他睁着眼，猝不及防地倒在血泊中。
看着熟悉的面孔死不瞑目，刘宇惊恐地连连后退。
杀人的修士回过头来，那张脸，赫然是他自己！
无数次想要遗忘的过去如潮水般涌来，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本是个碌碌无为的四灵根散修，外出游历时与几人结交，以兄弟相称。
几兄弟在游历时，居然遇到了珍贵的草药云珍草。
这是一件能轻微洗炼灵根的宝贝，只对四、五灵根的根骨有效，在大宗门中贱如草芥。
可对于资源差劲、天赋低下的修士来说，那可是难逢的至宝。
采到云珍草的大哥决定把这宝贝卖了，还承诺要给兄弟们分一杯羹。
可是刘宇不甘于永远做一个四灵根的废物，他太想拜入大宗门做人上人了。
于是他随大哥外出的时候袭击了大哥。
他没想着杀大哥的，可是大哥发现他的意图后竟然要毁了灵药，他只好把大哥杀了。
小弟发现他杀了大哥，所以他把小弟杀了。
三弟一无所知，可是大哥和小弟都死了，所以也得死。
他成功洗净灵根成为了三灵根的弟子，却没能通过云极宗的问心测试。
在他灰头土脸的离开时，遇到了贵人。
那个温柔高贵的仙子是他人生的转折点，让他成功拜入了青虹峰做了个外门弟子。
他为仙子效犬马之劳，借着仙子的提携成了内门弟子，晋升了金丹。
成为了梦寐以求的仙门弟子，他还想要更多，要更多的资源、更高的地位
于是，高贵完美的仙子笑着说，去把谢明笑毁了。
忽然记忆破碎，眼前的景象如雾气散去，他并没有离开原地，而是立于那片赤地之上。
“刽子手！”
尖锐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张宇沿着声音向上看去。
只是夜空中点缀着的不再是众多的“眼”，而变成了一张张露出尖牙利齿的，千千万万人的“嘴”。
那些深不见底的嘴齐齐开口，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审判着无处可遁的张宇。
“杀了大哥，你是这个罪该万死的刽子手！”
“张宇！你犯下这种罪行，为什么还能且偷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还有来自熟悉的，敬爱的爹与娘的声音，“阿宇，平常教你的仁义与善良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张宇，资质尚可，但心性极差，小友请回吧。”
千千万万的声音突然齐声大作，最后汇作藏在心底最害怕的那句话。
“一个废物，也妄想攀上高枝？”
埋藏在心底的懦弱喷涌而出，最不堪最后悔的过往被挖出来，用来审判自己。
在震耳欲聋的批判与声讨声中，张宇彻底崩溃。
剑域散去，地上瘫软着个目光呆滞的人，脸上写满了恐惧与崩溃。
地上七倒八歪躺了一地人，围过来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剑峰弟子，“师妹/小师姐，你居然领悟剑意领域了！”
剑意领域并非修炼途中的必经之路，领悟与否全凭缘分。
过去也曾有如明笑这样悟性极高的剑修以筑基之身构建起剑意领域，但也有渡劫期大能至今不得其道。
但毫无疑问的，能够构建起剑意领域对于战斗是极大的提升，象征着构建者基本找到了自己的剑道。
“师姐师姐，能不能看看你的剑意领域？”
“小师姐是什么时候领悟的领域，是在山上修炼时吗？”
明笑浅笑着摇摇头，在山上特训的时候，她并未触及到剑意领域的边角。
只是在方才，在俯视着过去的故人的时候，她突然好奇，人的心底究竟藏了多少恶意，才能高高在上地肆意审判他人呢？
她没资格审判他人，那就由审判者来审判自己如何？
那些曾经肆意评价她的人化作里面的万千眼与口，审判着这个曾经的审判者。
只不过，很可惜，还没构建完成，他便已经濒临崩溃、落荒而逃。
前世那些盛气凌人的家伙不过如此。
脚步声由远而近，伴随着不高兴的嘀咕声，刑堂执事姗姗来迟。
“怎么又是你们这些人？聚众斗殴，几位刑堂请。”
在宗门打架就是好，还不用自己动手收拾烂摊子。
剑峰众人与青虹峰弟子，被抬的抬、赶的赶，再一次回到了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