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遇鬼
岳父看女婿,本来也是越看越不得劲,何况还是和个根本谈不到一起去,整天视钱财为无物的清高小白脸说话。
偏偏那个逆女就是爱惨了他这副清高的文人模样。
关老爷轻哼一声,到底也没在大喜的日子给女婿下马威。
敏锐精明的小眼睛眯起,上下打量了一下大红喜服的新郎官,圆圆的脸上挤出谈生意时常用的笑容,看起来真诚又和蔼。
“阿文来了啊。”宽大的手掌重重拍了拍不算宽厚的肩膀,捏了捏,揽着他往里走。
“莹莹的兄弟姐妹们都嚷着要考验你呢,你是擅长这些的读书人,这不得给这些小子们露一手!”
东临城文风不盛行,关家的亲戚的脾气也和善,没能出什么刁钻的问题,胡文应对的轻轻松松。
他眼中收尽豪富繁华,脸上却依旧平静,谦和而不卑微的笑容让人不由心生亲近之感,端的是公子如玉。
雕梁画栋、亭台水榭,一个个关家族亲的衣着珠光宝气,这是耀眼的令人瞩目的金钱的光泽。
莹莹是个好姑娘,可是爱慕她的人实在太多了,关老爷又防着他像防着贼人似的,动不动给莹莹相看年轻男子。
所以他才更要费尽心思把莹莹牢牢抓紧。
胡文敛下眉目,看到关家置办的华美喜服下,那双属于自己的洗得发白的旧鞋。
置办华丽的迎亲队伍、还搞出这样大的排场,准备了全身上下的行头,却唯独漏了准备一双新鞋。
谁信呢?胡文知道,关老爷不喜欢自己,这是在故意暗中警告:
你胡文不过是个穷小子,别以为这样能攀上泼天的富贵,成为了关家的女婿,山鸡转身变凤凰。
可是,谁在乎呢?
这样的二十年来清贫穷苦的日子,和蠢货兄弟姐妹们拼着心计挣一点宠爱就为了能分多一个鸡蛋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说是邪不压正,可哪里会有仙人关注得到这种穷乡僻壤在被邪祟侵扰。
这样等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沾上关家的光。
反正大师给了护佑平安的护身符,莹莹不会有事的。
藏在袖子中的拳头松开,胡文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被旁人误认为是心急着想要去接心上人,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轻松地度过了新娘族人的考验与询问,他终于有资格推开那堵阻拦在心上人面前的门。
那些来观礼祝贺的千金小姐们嘻嘻地笑着离开了屋子,识趣地把空间留给即将结为夫妻的二人。
大红喜服蒙着盖头的新娘子似是羞涩,低着头不说话,只有胡文温声询问时才小幅度地点点头。
亲自牵着她往外走的胡文心里不由低笑。
平日那样骄傲强势的大小姐,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不还是像个羞涩的普通姑娘一样?
“莹莹,小心楼梯。”他低声提醒,亲自搀扶着蒙着厚重盖头的新娘子缓步走下阶梯,后头被抢了活计的贴身婢女只得面面相觑。
接触的时候,胡文甚至能感觉到精巧喜服下不知所措的身躯。
只可惜层层叠叠的礼服与厚重的盖头遮掩了视线,看不见里边之人的神色。
男子不由轻笑出声,低沉的声音与温柔的气息拍打在新娘子颈侧,“别紧张,我会陪着你。”
许是大婚的原因,胡文能察觉到关老爷留了几分面子,在看见他与莹莹接触牵手的时候虽然面有不悦,却也没强制叫人把他们分开。
果然,只要牢牢拢住莹莹的心,即使是关家也不得不接纳他这种低贱如尘埃的穷小子。
衣袖遮掩下的唇角越咧越大,心跳似打鼓般砰砰作响。
快了,就快了,只要顺利地回到家
繁琐而顺利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新娘子被送进八人合抬的繁华大轿。
吹吹打打之声逐渐高亢洪亮,新娘子的兄弟随轿行,大小仆妇与队伍浩浩荡荡地跟在后头。
胡文生疏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勉勉强强维持着风度,按了按心口的护身符,又回头瞧了眼花轿,心中复杂的喜悦在翻滚。
迎亲队伍行过半途,一切顺利的宛如梦里,轿子的新娘也安安静静地不出声,似乎只要再过些时间便可以顺利地到达胡家。
这个认知让胡文与送亲的人不由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继续吹吹打打地向前走。
可是这副繁荣喜庆的景象在身负修为的人眼里是完全不同的。
至少,混在队伍中的明笑所见,花轿转过个无人的拐角,就再也没能前进一步了。
夜幕降临,锣鼓声还在继续,像被什么东西蒙住发出钝响。
无论是轿夫还是仆妇,人人睁着无神的眼睛,脸上露出喜庆的笑,甚至手中还在撒着铜钱或者敲着锣鼓,但他们全都在做原地踏步。
高头大马上的胡文却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想去拦花轿的门。
不,不能破坏我苦心筹谋的富贵莹莹——
但这是无力的挣扎,他眼中慢慢失去焦距,无神地直视前方,最终沦为了迎亲队伍中浑浑噩噩的的一员。
在队伍陷入迷障的那个瞬间,明笑感受到了身上弟子令牌的示警,有什么东西降临了。
花轿里传来了一个空灵幽怨的女声,轻轻哼唱着无名的曲调。
周遭起了浓雾,雾气中仿佛隐藏着更多的魑魅魍魉,分明无风,队伍中的灯笼却像被人掐灭一般瞬间没了光亮。
鬼雾!她们已经身处在大鬼的领域中了。
明笑屏住呼吸,看向花轿。
花轿的轮廓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原本透不出光影的帘子上映出个窈窕的黑影,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梳着长发。
木齿划过发丝的声音在这方寂静的空间中显得尤为刺耳。
听起来发质不是很好。
邪祟就在那!花轿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明笑没有妄动,紧暗剑鞘,压低了呼吸,把信任交给同伴。
早在婢女将各家小姐送出闺房的时候,陈鹤就与关莹莹做了交换,代替她坐上了花轿。
察觉到有东西坐在了身边的时候,全身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但他没有心急地拨开盖头,而是详装没有察觉的模样乖巧地坐在原地。
凄厉女声哼着的曲调没有歌词,曲中的哀怨却直往脑子里钻。
梳头发的声音还在继续,陈鹤甚至能听见木梳扯断头发的声音。
又过了很久,就在陈鹤想要偷偷看一眼这女鬼头发怎么这么多的时候,木梳绷断的声音响起,哼唱的声音停了下来,一切又归于寂静。
在无声的寂静与映进盖头被渲染成红色的昏暗光线中,惨白冰冷的手毫无征兆地探进盖头,捧起新娘精致秀美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