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谢明笑睁开眼时，对上了个拿着丹药，嘟囔着什么的童子。
“有个好出身就是不一样，都半死不活的人了，还要浪费丹药资源去救，还不如给啊，你！”
见她醒来，抱怨戛然而止，童子猛地将下半句咽回了肚子里，尾音因惊愕而格外尖利刺耳。
装丹药的瓶子落在地上，童子也顾不上，又惊又疑地连退了几步。
他瞪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远远地看着。
“你你你，你怎么醒了，怎么可能！！”
都睡了二十年了，怎么可能还醒的过来！
他的语气写满了不可置信，以及一丝隐藏得不太好的慌张，像是不情愿也不欢迎她的醒来。
谢明笑没有理他，目光越过童子，看向窗外明媚又熟悉的景致。
有鸟儿跃上枝头，初春的海棠悄然在枝头绽放。
与长年累月孤寂的黑暗不同，这是鲜活而自由的生命在唱和。
无疑，她重新回到了人间。
这样眼熟的房间布局，童子惊惧的质问，仿佛就像回到了一切开始的那一日。
明笑出身在沧澜界首屈一指的大宗门，又是青虹峰之主的独女。
父母宠溺，师兄弟关爱，容貌不俗还天赋上佳。
她本该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别人家孩子”。
可是一场变故让她沉睡了二十年，也让她永远失去了温柔坚定的母亲与光明的未来。
父亲谢丰宁平日斩妖除魔，与不少邪魔妖道结了怨。
十二岁那年，明笑满心欢喜地接过父亲投喂的莲子羹，却中了邪修下的奇毒。
而那莲子羹，本该是谢丰宁每日都会享用的饭后甜品，而那毒药自然也是下给谢丰宁的。
明笑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替他挡了一劫。
宗门的丹峰峰主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全她的性命。
最后她陷入沉眠，整整昏睡了二十年。
她的人生，也从此停顿在年幼时的模样。
等她好不容易在奇毒的折磨下醒过来的时候，却被告知，父亲带回来一个养女，收为弟子，以抚平丧妻失女之痛。
在空白的这些年中，谢兰烟已经成为了青虹峰上下敬重爱戴的小师姐，父亲引以为傲的乖女儿。
备受宠爱与赞誉的天之骄子谢兰烟，不仅复刻了明笑的人生，最终取代了她。
而明笑醒来的时候，迎来的是就是这种惨烈的对比。
沉睡数年的心智说好听些叫做天真无邪、难听些便是痴傻愚钝。
而谢明笑，正恰巧成为了衬托仙子的尘土、繁花根下的烂泥，两个女儿中的瑕疵品。
在众人的轻视失望下，懵懵懂懂地苟活了十几年，最终被哄骗着代替谢兰烟做了封印魔物的阵眼。
谢兰烟彻底抢走了她的人生。
而这是宗门丹峰药庐的小阁楼，是她数年长眠的地方。
是沉睡了二十年后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景象，也是一切悲剧和欺骗的开始。
童子缓过神来，凑近了脸，估量的眼神上下扫了扫。
明笑费尽全力，扇了他一巴掌。
“你！”童子捂着脸后退，面色狰狞，嚣张的气焰在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后蔫了下去。
他忌惮地看了眼那副冷漠与懵懂交织在一起的面孔，忍下这口气，提高了声音。
“你在这里等着啊，不要乱跑，我马上就请峰主过来，”
这不是商量，他根本没等谢明笑回答，自顾自地把丹药揣回兜里，一溜烟的小跑着出去了。
为什么死后还会看到这等景象呢，是因为心有不甘吗？
谢明笑摸索着下了床榻。
十二岁时的她还在炼气期，刚刚触摸到筑基的边界。
炼气本质上只找到了修炼的门槛，依旧是肉体凡胎，哪里有沉睡二十年不受到影响的道理。
瘦弱的双腿根本没有站立行走的力量，依靠着墙沿，才磕磕绊绊地走出了房间，慢吞吞地朝着记忆中的湖泊挪去。
童子不会回来了，谢丰宁会因为给谢兰烟渡劫护法而姗姗来迟，让大病初愈的亲女儿在药庐里苦等一整天。
水中的倒影映照出来的的少女因为被奇毒折磨，苍白的吓人。
明明是个十二岁的姑娘，却像瘦小的如同八九岁的稚子。
白衣轻飘飘地搭在骨头架子上，看起来风一吹就要飞走了，却又硬生生能从干瘦的脸上能看出点骨像里透露出来的美貌。
每个表情在这副枯槁的面容上都诡异的难看。
也难怪那个童子看到她醒过来那么害怕了。
不过谢明笑知道，童子更多的抵触来自于失去了给活死人喂药这种好差事。
毕竟醒不过来的人永远不会抱怨，也不会知道他克扣了丹药拿去私下发一笔横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身体上那些曾经让她畏惧的疼痛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这不是死前的一场美梦，这便是现实。
这是时光倒流。
即便这副模样怎么看都是不可能醒来的模样。
上天垂怜，她又一次成功的活过来了。
谢明笑坐在栏杆上，侧着头看湖里的自己的倒影。
即便映出来的是一副骨头架子，也觉得新鲜又陌生。
“你？”身后传来了一个迟疑的女声。
随即温暖的手臂牢牢环住了明笑，“这么坐着多危险呀。”
被淡淡的香味笼罩，明笑身体有些僵硬，不知所措地转过头来。
看到转过来的那副苍白而无表情的面孔，陌生女弟子的面色先是惊疑，很快变成了遮掩不住的喜悦。
“你是青虹峰的那个小师妹吧，你醒了，太好了！啊，照顾你的人怎么都没来说一声？”
她身上穿着丹峰弟子的练功服，像是刚从炼丹房里头烧火回来，清秀的脸上还沾着灰，圆圆的眼睛格外灵动。
“我是丹峰的弟子方柚，你叫我师姐就好。”
谢明笑动了动嘴唇，却只发出来沙哑的几个声调。
声带因为许久没有使用，干涩沙哑地说不出话语。
前世父亲见到她时，发现她这副笨拙迟缓的模样，失望和挑剔溢于言表。
那么陌生的丹峰弟子又会作何反应呢？
明笑抬眼看她的表情，心中升起莫名的恶劣的期待。
可惜她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怜悯或迟疑。
方柚瞬间就意识到了原因，安抚道：“小师妹别担心，这个好说，我带你去找师伯看看。”
“师伯的药很灵的，只要几颗丹药，保管嗓子清脆的和百灵鸟似的。”
边说着，方柚一手把明笑抄了起来，抱在怀里。
明笑瞪大了眼睛，一时都转不过弯来。
她就算身体瘦弱，也是八九岁小孩的体量，这是一只手可以轻松抱动的吗？
看到她僵硬的模样，方柚不由得笑出声，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多惊人，甚至还能继续唠嗑。
“小师妹呀，你这也太轻了，得多补补。到时候叫师伯再给你开点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