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无殊冷言向斯则 景殊城墙上互调侃
沉寂漆黑的夜空中挂着点点的繁星和一轮澄黄的圆月。
纪无殊坐在誉城那高高的城墙之上，他的后背倚着城墙，一腿平伸着，一腿勾起，而面无波澜却又满目柔情的吹着手中的埙。
望着由城墙内万家而上的天灯，那曲声悠扬,绵长，却也总让人觉得有丝沉重之意。
夜间秋里的寒风不时从他身旁吹过，吹起了他的发丝，却丝毫未影响到他，他只是静静的，静静的沉在自己的埙声中，而那埙声悠长，也不知能传到了何处。
一曲落罢，身后有一人给他披上了披风，“…斯则，你什么时候来的？”
纪无殊往身后望去，只见斯则就站在他的身旁，“…我听少城主吹了好些时候的埙了，少城主平日极少碰它，怎么今日想着吹了”
斯则说着，将情绪不高的眼神投向纪无殊手里的那埙上。
而无殊听着却浅笑了笑，他又看向了眼前的万家灯火和同在夜空中发着萤萤暖光的无数天灯，浅道着，“可能，…是因为今日这景吧！”
听着纪无殊这话，斯则望着他，随即又轻轻言着，“秋夜寒凉，少城主还是早些回吧！”
注意着眼前稍有低沉的斯则，无殊浅浅同他道着，“我不冷，我想再多呆一会儿！再说，这不是还有你给我送来的披风吗？”
看着纪无殊说话时那一如既往的笑颜，让斯则总觉得难受，他听着，也同样望着眼前漫天的天灯，又轻道着，“这是百姓们特意给你和大公子放的，祈愿你们都能够平安回来！”
斯则沉沉的声音说着，又将目光转了回来，继言着：“少城主，我特意给你和大公子备了好些东西，有一味斋的新式糕点，干果蜜饯；极肴楼的醉里香，清酣饮；风月楼的红颜盏；沁茗楼的上等茶叶；袖云坊的新衣；初五街张叔家的蘸料；景安街林家的香薰；惟乐街余家的狐裘大氅，斗篷披风；还有好些新鲜时果，毒鼠虫药，还有…！”
“好了！斯则！”
斯则正愈发说的低沉的话，让纪无殊突然打断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斯则，纪无殊一脸轻松的样子言，“你虽年纪小，但做事一向是稳妥的！”
他说着，细细看着眼前的斯则，随即又将目光移向远处的夜景，浅浅继言，“斯则，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威逼利诱把你带到一念堂的！…这么多年，对我来说，你和外公，七叔公，南越还有钳之一样，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家人。当初之所以能够毫无顾忌的创城，一半是因为你们，另一半…是因为有你们，因为有你们，我才有始做第一的决心胆量，才有继续下去的毅力，因为知道有你们在，我才能有即使失败也能坦然面对的从容！”
这话说着，无殊注意着面前眼眶已经湿润了的斯则，他拍着斯则的肩膀，轻声又道着，“这次也一样，斯则！是因为知道有你们在我身后，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放手一搏！我保证，不会放过一丝可以活着回来的机会，但你也要代我守好誉城，守好外公！等我回来！”
听着纪无殊这番发自于心，丝毫没有敷衍玩笑的话和保证，斯则脸上的泪不住的缓缓向下流着，他抬头看着眼前的无殊，那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不愿，却也带着一丝反抗，他蹙紧了双眉，一双满噙着泪水的眼神下缓缓道着：“…可这些，…南卫长和南阁主也能做！”
“可令司的事，只能我和纪景行能去！旁的，…多一个人都不行！”
纪无殊这立马接上一副带着决绝回着斯则的话，让斯则原本隐忍的眼泪的情绪猛得止不住了，他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着，一副难受不止的样子。
而身前的无殊望了眼他，依然那副稍带严肃的模样，他稍转过脸去，眨了下眼睛，随即冷冷继言着，“我不是在同你商议，你回去好好想想，是留下来守住誉城，做个步步可升的大总管，还是去一念堂，当个清苦的守堂人！”
纪无殊这番冰冷凉薄的话刚罢，眼前的斯则听着便立即转身跑了下去。
而听着那番急促脚步渐远的声音，纪无殊仍坐在原地，但他那脸上显而易见的低落却是让人见了也同样不免伤感。
随即，他将脑袋向后，也同样靠住身后的城墙，一双紧闭着眼睛下的手去拿放在一旁的醉里香，往嘴里灌着两口，紧接着，他顺手提着那看似随意掂着的酒坛口，将整只手靠在勾起的那只腿膝上，又闭着眼睛的开口而道：
“这墙角…好听吗？”
听得此言，此时从另一旁缓缓走出来一人，那人正是纪景行。
他一身束袖服而出，双手背在身后，腰间则佩着那块白玉雕鹤佩，而看着眼前坐在城墙上的纪无殊，只浅浅言着，“我非有意听之。”
说着，他又正面对着身前城下的满城人家，一副毫无波澜的道着，“方才你所吹曲调，错了三处，高了两处，还有两处，低了三分！”
纪景行这番纠错指着，只又淡淡的继言，“若是阿爹听见，定会再责于你！”
“若是阿爹听见，现在也算是半个老头了，我打不过，难得还不会逃…！”
无殊刚下意识的接上这话，言及“跑”字，却又低落的停了下来。
而听着无殊那忽然停住的话，一旁的纪景行又转过脸来，同样目带心疼的看着他。
这时，纪无殊又回过神来，他将身旁放着的另一小坛醉里香扔给了景行，道着，“阿娘千杯不醉的酒量可都尽数遗传给你了，陪我喝两口总不过分吧！”
听言这话，景行将手中接的那酒坛打开，往嘴里饮了两口，随即又问着眼前的无殊，“你一向左右逢源，要劝斯则，何以说些狠话！”
听着纪景行这言，无殊便将刚要往嘴里灌着的酒坛拿下，原本倚靠在城墙上的脑袋稍侧着扭向他，言着，“你不也一向寡言吝语，何以到了誉城，话多的都不像你了！”
他这话说着，又将头扭了回去，继言着，“我呀！…这叫重症下猛药！”
说着，他又将手中那酒坛举起，往嘴里灌着，眼神神伤而稍显湿润的望着远处的那轮金黄圆月，待稍沉寂了一会儿，转而又将眼神柔了下来，一副稍有兴致的唤着另一旁的景行，“诶！”
他叫着，声音小了起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扮做乞丐提着把杀猪刀去找你！”
听着纪无殊这言，景行的也同样回想着那个时候，随即眼神稍柔，点下了头，“嗯！”
听景行这应，无殊的一侧嘴角向上勾着，浅浅笑了，“其实，那把刀是我偷来的！原本好声好气的同肉铺大婶商量，奈何大婶不肯，就只好趁她不注意把她刀偷走了。只是没想到，原本是偷来逼你回家的，却偏偏撞上了个真乞丐，又好一番折腾的，才算是把他的嘴堵上！”
“你说的，…是斯则”
听景行这浅浅的问，无殊做得一副稍叹气的模样，“是啊！…现在想想，那时候没少拿他消遣撒气，还能一待这么多年，有这么个心思，确实不易！”
听着纪无殊这番感慨的话，景行侧过身来同他道着，“你既知道，还说些气话！”
听着他这言，无殊又扭过头来望着他，不经意的笑着，“我跟你可不一样，我纪无殊的人，即便真的气走了，也定好好的给哄回来！”
他这话说着，脸上俨然一副骄傲的样子，而一旁的景行则又侧回身去，他望着眼前的满目天灯，轻声言着，“有何不同，凡真心交付者，后背可依，生死可托！无退…无例外！”
一下听着纪景行这缓缓而言的话，一旁坐着的无殊望着他，先是有些愣了神，随即又会心笑了，转而那副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行了！别嘟嘟囔囔的了，你若真有闲空，不如好好想想明日离城的最后一场戏该怎么演”
他说着，又将手里掂着的醉里香凑到嘴边，喝了起来。
而从远远处，则可见那高高的城墙上，有两少年的身影，一坐一立，一挺立一不羁，手中酒坛一掂一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