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柳兰京无言以对,只有泪光在眼睛里闪烁。
又过了半年,情况稍有好转,一来柳兰京终于开始突飞猛进地发育了,体态面容上都有了成熟男人的雏形,同时谭瑛出现了,为了申伦敦大学学院,稳妥起见先读了一年预科,准备的时时间就来加拿大陪他。谭瑛和柳兰京是远方亲戚,亲缘关系能追溯到太姥姥那一辈,谭家八十年代就搬去了南京,谭瑛的父亲是医生,母亲是大学副教授。在国内时两家并不往来,等出了国,正巧年轻一辈的年龄相仿,便让谭瑛一并借住在杰西卡家,好与柳兰京做个伴。
柳兰京和他玩得很好,算是他青春期最好的朋友,但谭瑛一向界限分明,住下的时候每个月都付房租。谭瑛比他大几岁,偶尔也会辅导他功课,闲暇时就结伴看冰球比赛。回忆起兄长的形象时,柳兰京最先想到的往往不是柳子桐,而是谭瑛。
谭瑛青春期时是个结巴,很标准的老实读书人模样。因为他一张嘴就会惹人嘲笑,所以愈发沉默寡言。但暗地里他是个狠下一番功夫的人,每天早上五点练习演讲,到了他们闹翻的那个月,他说话已经是个非常流畅的人。
金善宝第一次见面时,因为柳兰京的缘故,对谭瑛很不客气,说他的名字这么风雅,人却长得傻头傻脑。谭瑛想反驳,却说不出来,就结结巴巴道:“你这样很过分啊。我是会生气的。”
金善宝冷笑一声,“那你生气啊,让我见识一下啊。”
谭瑛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就有些委屈地跑开了。临走前还撂下句话,道:“你等着,我回家想好了再来找你说。”金善宝在后面听着哈哈大笑,没想到第二天谭瑛当真拿着篇稿子,对着金善宝念,结果又被反驳到结巴。简直傻得无可救药。
柳兰京本以为这两人没有可能,却不知道,爱与恨往往是一线之隔,一切情感真正的反面是漠不关心。
在柳兰京没留神的时候,谭瑛和金善宝恋爱了,他出门的时间越来越来多,躲闪的神色也常见,整个人还总是魂不守舍的,柳兰京原本以为他是嗑药了,一逼问才知道,他是陷入了恋爱。柳兰京咬牙切齿,很有一种自家的猪让白菜拐跑的憋闷感。
柳兰京持之以恒说了金善宝许多坏话,终于换来谭瑛的一句,“你是不是因为她弟弟的事,而对她有偏见?”
柳兰京语塞,明白恋爱中的傻子是听不进人劝的,只得撂下一句,“你和她的家境差太多,她心里不一定看得起你,只不过对你有新鲜感,要么是多方下注。”
“那你呢?我和你家境差这么多,你在心里看不起我吗?”
柳兰京喃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与不是,都留下了许多隐患,柳兰京这才意识到,他自怜自哀的身世,在其他人心中已经是会触痛自尊的奢侈。谭瑛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柳兰京偏用阶级问题拆散他的恋情,反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让他审视起友情里的落差来。
终于在柳兰京帮忙代写情书时,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柳兰京脱口而出道:“她连我都看不起,怎么会看得起你?”
谭瑛道:“是啊,连你都看不起,自然看不起我,反正你也是看不起我的。”
原本是事情到此,还有可以回转的余地,但柳兰京气得哭了,杰西卡发现了,自然问他原因。谭瑛与金善宝恋爱的事,对家长都是保密的,柳兰京赌气似地说了出去。杰西卡知道谭瑛的父母并不允许他恋爱,便把这事转告了。谭瑛父母自然着急上火,险些飞到加拿大来,让他专心学业,勒令他们立刻分手。
谭瑛恨透了柳兰京告密了,觉得他不讲义气,之后他确实和金善宝分手了,但也不再和柳兰京往来了。他最后没有去哈佛,而是去了普林斯顿大学,学的是电子工程。整件事最大的赢家是金亦元,他向爸爸告发金善宝的这段恋情,说她和没出息的穷酸学生往来,让他姐姐被关了一个礼拜的禁闭,他则多赚了一个月的零花钱。
柳兰京收敛了情绪,回到会客室,路海山与苏妙露喝得正酣,路海山眯着眼,没头没尾哼着一首小曲,苏妙露则在起身玩飞镖。这块飞镖盘是刚找出来的,墙上没有钉子可挂,索性就靠着墙,搁在一方矮柜上面,倾斜着摆。
苏妙露站开两米远,两指捏着飞镖,眯着眼比划起来,手腕一松,飞镖就插入红心,但不是正中,还要偏上一些。苏妙露回头,笑着朝他抛来一个含醉的媚眼,面颊上泛着玫瑰色的霞光。经酒精的一催化,她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
“厉害啊。”路海山显然没料到她有这一手,急忙给她喝彩,又转向柳兰京,问道:柳先生,你也要试试吗?”
柳兰京确实会玩飞镖,但没兴致在这里玩,总感觉是让人看了猴戏,但耐不住他们催促,随手一掷,就正中红心。他看了一眼,对着苏妙露挑衅一笑,显然是有些得意的。
苏妙露道:“别高兴得太早,三局两胜啊。”
柳兰京也同意,各自把飞镖取下,又增加了些难度,纷纷退后到三米远的位置。好在会客室是两个房间打通,很是宽敞。照例是苏妙露先来,她还装模作样朝着飞镖吹一口气,抬手一丢,就插在柳兰京原先的位置。飞镖靶是稍稍倾斜着摆放的,被先前的飞镖一装,又斜了些,柳兰京再丢就偏了些准头,落在准心偏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