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当选
次日上午九时，吴卓然在区委参加一个党建学习会，其他单位基本上都是派的分管的副职来参会，区团委没有副书记，吴卓然只能亲自参会。
来授课的市党校老师因为路上堵车，迟到了。大家就坐着边等边聊天，七嘴八舌议论着这次公推公选，因为吴卓然还年轻，那些副职好多年纪比吴卓然大了一倍多，也不顾忌他的面子，有几人当面和吴卓然说：“小吴书记，准备了面试没有？程序还是要认真地配合好。”其他几个人哈哈笑着，挤眉弄眼的。
“什么公平公开公正，鬼信，还不是内定好了的！”
“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表情，不如直接由老江定了！”
说到老江，这人还是压低了一下声音，唯恐人听见似的，然后又哈哈笑起来。
吴卓然佯作毫不知情：“你们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吗？”
有人悄声说：“可靠消息，田旺财年龄超过了四十五岁，他以前改过档案，取消了报名资格，退出公推公选。”
“这个倒是事实，老田改过档案年龄的事好多人知道。”又一个人说。
“就是他没改过年龄，也有办法让他退出，不能挡了人家的路。”
“也就是老田憨直，其他明眼人就不去报名。”
吴卓然笑道：“那么说我也是个憨直的人喽！”
那人笑着说：“你不是，你年轻，有的是机会！但是这次，你也是陪练的，哈哈！”
吴卓然不动声色：“酱油，也是要有人打的嘛！”
这时，刘俊陪着市党校老师进来了，大家停止了议论。
开完后出来，吴卓然去组织部办公室转了一圈，听到了确切消息：组织部复查了候选人的档案，发现田旺财的实际年龄是四十六周岁，超过了报名规定的年龄，田旺财以前在乡里当公安特派员时管过户口，给自己改小了一岁。
工作人员去公安局调取了他的原始常住人口登记表。上午，刘俊找田旺财谈过话了，当时田旺财憨笑着说，搞这么认真啊，大一岁小一岁有啥关系呢？说归说，他还是认了，退出了公选，仍然去当他的刘庙镇党委书记了。
下班时，吴卓然下楼看见王庆在前面下楼，正面碰到一个来区里办事的党委书记，那个党委书记叫了他一声“王书记——”，王庆笑嘻嘻地握着对方的手，说：“还没定呢。”
次日上午，面试在区会议室开始。王庆穿着笔挺的西服，脚蹬着锃亮的皮鞋，头发打了摩丝，志在必得的神色，跟进来的常委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吴卓然则穿件深色夹克上衣，下穿深色长裤，脚上一双黑色运动鞋，显得朴实得多。
面试官是区十一名常委，已然就坐在主席台。
面试完，现场开常委会讨论决定人选，一步到位。
江国庆坐在主席台正中，区长段雄、副书记及其他常委分列两边。
组织部长刘俊兼着工作人员的身份，单独坐在主席台一侧，手里拿着几页纸。王庆和吴卓然作为被面试对象分别坐在台下两侧的座位上。
九点，刘俊宣布面试开始，先由王庆回答。吴卓然出去回避。
刘俊宣布第一道题：张某是一位新到任的乡党委书记，到任后，发现乡党委班子分式不尽合理，便决定重新分工，明确责任。经过个别征求意见，张某提出了一个新的分工方案，不料在召开会议宣布新的分工方案时，却遇到一些干部的强烈反对，使张某的工作一开始就遇到了挫折。这时，张某有些为难，强行执行吗？肯定阻力不小，收回已经作出的方案吗？又担心自己的威信受损，以后不好开展工作。
问题：你是怎么看这一问题的？如果你是张某，你将如何决定？
王庆侃侃而答：首先冷静分析反对的具体情况，要看是多数人反对，还是少数人、个别人反对。若是决策失误，要进一步调查研究，实施跟踪决策，修订原决策方案。若是干部对此项决策不够理解，应加强宣传，分析比较，做好工作，取得支持。若是干部在执行这一决策过程中有一些实际困难，应积极帮助解决。
台上常委们频频点头称是。
轮到吴卓然答题，王庆出去回避。
吴卓然也侃侃而谈，着重强调如何将自己的分工推进，比如单独分别与班子成员沟通，取得他们的认可，对自己分工确实有不妥当之处，适当进行微调，也可以和班子成员沟通，承诺先试行，再微调……
区常委们也点头，认为吴的答题也不错，和王庆不相伯仲。
刘俊又接着出了第二道题，也是有关乡镇干部如何推动工作的。王庆和吴卓然分别作答。
几道题下来，王庆和吴卓然的回答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江国庆心想：即使两人答题水平差不多，待会也可以以王庆具备基层工作经历尤其是在城关镇的任职经历的优势，将任命给他。
不过对于吴卓然能答题答得这么好，江国庆还是有点意外。
当吴卓然回答完最后一题时，刘俊让他出去。常委们准备开会讨论。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令江国庆一怔：在江中区他的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哪个如此放肆？
很快江国庆便听出来了，连忙从主席台上下来迎接。
原来是市委常委、纪委书记陈德生来了。
只见陈德生亲自提着一个公文包，步入会场，大声说：“我这里还有一道面试题，请两位候选人作答！”
陈德生走到主席台落座，示意江国庆等区常委也坐下。
“我们这次公推公选不仅仅是选一位镇党委书记，更是选江中区城关镇的党委书记，我们的目的不仅仅是要选出一位党委书记，还要推动城关镇棚户区改造这个当前关系到天中市的政治任务。”陈德生表情严肃，缓缓地说，“所以，面试题除了一般性的领导干部面试题目，还要有切合实际的，我这里也有一道面试题，请两位候选人分别作答，各位区常委听听他们答得如何，再讨论决定。”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其实没有看，直接说：“我的问题很简单，也很实际：你觉得城关镇棚户区改造的工作难点在什么地方？假如你是城关镇党委书记、镇长，你将如何完成棚户区改造工作任务？”
说完，陈德生将写有这道题的纸交给旁边的江国庆。
面对这一突然发生的变故，江国庆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首先，陈德生是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是绝对的上级，再次，他又是市委派来专门督导棚户区改造工作的市领导，对此事也是他的份内事，完全有发言权。再次，陈德生的话合情合理，既然是为了棚户区改造工作而选党委书记的，怎么能没有关于棚户区改造的考题呢？
江国庆心想，只能看王庆的临场反应了，好在吴卓然也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也没有准备，他也不能回答得怎么样，只要王庆和吴卓然答得都差不多，等下常委会还是可以定王庆。想到这里，江国庆将出题纸交给刘俊：叫人进来，答题。
王庆先进来了，刘俊念了纸上的题目。王庆瞬间有点懵。他结结巴巴答复了几点，比如准确评估房屋价格、使用警力强行拆迁之类的，说的连江国庆都听不下去，直皱眉头。其他常委也暗暗摇头。江国庆心想，想必吴卓然也答复不出什么来。
吴卓然进来了，等刘俊念完题目，他侃侃答道：
“一是解决拆迁干部工作不得力的问题，这又分两种情况，一是主观上不得力，就是不愿干。不愿干又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工作态度问题，另一种是有私利，比如自己或亲属也在棚户区要拆迁，涉及到个人利益。另一种情况是客观上不得力，也就是不熟悉拆迁政策，不了解拆迁户的情况，也就是工作能力问题。”
“二是解决被拆迁户的积极性问题。拆迁户分多种情况，有想拆迁的，有想拆迁但是担心补偿低的，有想坐地起价的，有恋旧不想搬迁的，不想迁的里面又分几种情况，有不想迁但观望的，想看政府拆迁决心到底有多大，如果发现政府决心大，他抗不住，还是会迁。有铁了心准备死守不走的，准备用家里老人来作肉盾来对抗……”
“至于如何解决，我想可以有以下几种办法，一是组织区委的拟提拔的副科、正科干部，组成工作组，分任务，分别对接拆迁户，给出六个月时间脱离原工作，专心做拆迁户的工作，不完成任务的不能提拔。二是实施科学合理公平有激励机制的签约政策，对先签约的给予奖励，分化瓦解拆迁户。只对极少数钉子户依法实施强拆，避免矛盾激烈化。再次，招标有实力的工程开发商，由他们投入资金提前建设好安置房，打消拆迁户的顾虑。……”
台上陈德生听得不住点头，江国庆也暗自叫好又叫苦，其他常委们也频点头。等吴卓然答完。区长段雄竟然带头鼓掌，大家一齐鼓掌起来。
吴卓然站起来，很有礼貌的向主席台上鞠了一个躬，然后退出了会场。
陈德生说：“好，两位候选人都答完了，接下来你们江中区常委会讨论决定人选，我虽然是市委常委，也要回避，没有权力参与你们区委的决策。”
说完他话锋一转，表情严肃：“但是，作为市纪委书记，我有执行纪律的职责，公推公选，必须保证公开公平公正，事实上，整个过程，我一直关注着，如果有违纪行为存在，我和市纪委绝对不会答应！”
“好了，我就说这些，你们讨论，我市里还有个会，先走了，不用送——”
陈德生提出公文包，离开了会场。江国庆还是将陈德生送到门口，回来将众常委叫到大会议室内的常委会议室，是一间小会议室，掩上门，开常委会。
江国庆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刚才陈德生的那道题，平心而论，确实出得好，出得符合实际，吴卓然的回答明显比王庆好得多。
江国庆想，如果行使他作为一把手一锤定音的权力，强行将人选定王庆，常委们必定是口服心不服。
尤其是区长段雄，一直和自己关系微妙，貌和神离，刚才还主动带头为吴卓然鼓掌。
即使任命了王庆，难保他们不捅到上面去。而且陈德生在现场见证了两人的答题，他肯定会怀疑有猫腻……
江国庆想到吴卓然其实也不错，虽然和自己并无利益关系，非亲非故，但是这小伙子也挺会来事的，对自己也很尊重，而且年轻，既好驾驭，又有前途，说不定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想到这里，江国庆落座后没有多进行任何引导性发言，而是直接说：“大家举手表决，为了让大家不受我们两个主要领导的影响，我和段区长先不表态，同意王庆的举手。”
刘俊手举了一半，看没其他人举，犹豫了一下，又放下来了。
江国庆见没人举手，知道事已成定局：“好，同意吴卓然的举手。”
都举手了。江国庆看了一眼段雄：“我们两人也表个态吧，虽然不改变什么。我选吴卓然。”段雄说：“我也是。”
全票通过：吴卓然任江中区城关镇党委书记、代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