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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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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

    收银员说:“一共29元谢谢。”

    陈家岳边扫码付款边问:“沈姐今天值什么班?”

    收银员答:“她值下午。”

    裘盼看向收银员,不是之前常见的“沈”。

    出了便利店,住院部往右,信息科往左,裘盼跟陈家岳说拜拜。

    “等下。”陈家岳朝她走了半步,低头看着她。

    裘盼感觉他心情不太开朗,也许要跟她说些什么。

    但他没有,只是伸开双手把她轻轻地搂进怀里。

    裘盼愣了,定定地站着不动,心里软绵绵一片。

    她不敢说,她昨晚梦见了他,梦里他将她抱得很紧,他怀里浓郁的松木香味跟真实的一模一样,闻着闻着人就醒了。

    “没人,放松点。”陈家岳的话声从脑后传来。

    裘盼听着,更动不了了。

    “今晚有空吗?”他问。

    裘盼以为自己会哑,却听见那声从远而至,带着回响的回应:“嗯。”

    陈家岳松开了她,虎摸两下她的脑袋,转身往住院部走了。

    他步履如风,白大褂随风飘晃,他仰起脖,一口气把冻鸳鸯喝光,经过垃圾筒时精准一扔。

    裘盼立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看看四周,太早了,真没人。拧开甘蔗汁喝了口,清清甜甜,最独特的果味无可匹敌。

    第49章 0x

    后来裘盼从同事那里得知, 昨晚陈家岳之所以临时被急召,是因为李老师出了意外。

    李老师悄悄起床上洗手间,她不想吵醒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丈夫, 自己扶着墙慢慢地挪去。

    期间腹部作痛, 她以为又是胰腺痛,咬咬牙忍过去了。

    自从患病, 她的腹部经常会隐隐作痛。一开始痛楚不算严重,近月来却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厉害,会痛得她满额大汗, 腰站不直,饭吃不下,觉睡不了。

    医生护士建议打止痛针, 她不的。

    痛而已, 死都不怕,何惧痛?

    忍忍就好了, 打针怕对胎儿不好。

    就这样痛了忍, 忍完又痛, 反反复复,最后也许就适应了,或者说麻木了, 痛得再离谱, 李老师都硬挺过去了。她有时候痛得再难受,也不愿告诉旁人,自己暗暗忍着, 免得丈夫担心和各种被劝。

    以为这一次也如此。直到有鲜血顺着大腿流出, 李老师才懵然了。

    人在家的陈家岳接到电话,起身就走。

    一路飞奔, 到了住院部jam jam在半路杀出,追着他慌张地问:“她会不会死的?会不会一尸两命的?”

    陈家岳拿眼看她,没回话,趁着坐电梯的十来秒,他给裘盼发了条微信:急召,别等。

    进手术室前,他听见jam jam在身后叫喊:“别让她死!保大不保小!”

    手术室里已经准备妥当,李老师躺在手术台上,用尽力气抓住陈家岳的衣角,哭着求他:“陈医生,救救我孩子!”

    陈家岳沉沉地拍了拍李老师的手。

    李老师有所感知,松开了陈家岳的衣角,闭上眼哭。

    手术室外,李老师的丈夫双手合十,朝东南西北拜了又拜。

    东方的神也好,西方的神也好,北方南方的神也好,求你们保佑保佑!

    jam jam坐在旁边咬牙瞪着:“你求神保佑谁?你老婆还是你儿子?”

    李老师的丈夫没答理她,只管嘴里念念有词地求着拜着。

    jam jam:“等会陈医生出来问保大还是保小的话,有我在,你别想保小。”

    李老师的丈夫依旧没理她,倒是跟她挨着坐的付朝文说:“哪有医生这样问的,你电视剧看太多了。”

    jam jam:“电视剧也是按照现实来拍的!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付朝文歪头看她:“突然这么有文化?”

    “你闭嘴吧烦死了。”

    静了一会,jam jam又忍不住痛斥:“叫她别生她不听,折腾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还耽误了治疗,活该!”

    付朝文叹气:“没有活该不活该的,这种选择有时候是由天性决定的。就像眼见有危险时,一条猫一条狗也会奋不顾身地去拯救和保护自己的幼崽。”

    jam jam心想,所以街上的死猫死狗特别多,在人看来一文不值。

    深夜的手术室外安静得有点瘆人,李老师的丈夫一刻钟都没坐下来过,在那片小空间碎碎念地转了无数个圈。

    付朝文好言相劝:“别太担心,陈医生一定会尽力抢救的。”

    jam jam冷笑:“但凡抢救都能成功的话,那殡仪馆得倒闭了。”

    付朝文用手肘顶了顶她手臂,她吃痛,恼了:“我说错了吗?你就让他转圈转个够,没准死神来了以为碰上神经病会调头走!”

    李老师的丈夫这会停了下来看向jam jam,jam jam瞪眼他:“看什么看?转你的圈!继续转,360度不要停!”

    李老师的丈夫低声道:“总算说了句人话。”

    手术台上,李老师闻着浓烈的鲜血腥味。

    过去八个月,有多少人劝过她,她都没有为自己的选择动摇过。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与苦?

    旁人无法理解,她也没力气再解释了。

    然而此时此刻,孩子生死未卜,她不禁反问自己这到底是不是错了?

    无论自己是生是死,都把生的机会最大可能的先留给孩子,这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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