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郭团长
民国十七年三月二十九，傍晚，张瘸子回来了。
这么快就跑了个来回，确实出乎我们的预料，不过这也足以说明，郭团长很着急。
张瘸子风尘仆仆，满脸疲惫，一进木营子就大喊：“我回来了！快弄碗水。”
我出门把他搀回了伙房，八万非常兴奋，围着张瘸子使劲摇尾巴。
“哎呦，老张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徐胖子搂着张瘸子的肩膀说。
张瘸子灌了两碗水，摸摸八万的狗头，才开口说：“我这两只脚，就没停下，老刘不在他那院子里，不知道去哪了，郭团长也不知道。”
“郭团长呢？来了没？”
“来了，在山脚下呢。”
“来了几个人？”
“十七八个吧，都骑着马，郭团长说让你带着东西下山，他急着往外送呢。”
张瘸子见我使劲盯着他，显得有些不自在，忙解释说：“他也没说别的，就让你们下山。”
我笑了笑，问道：“关于我们的事儿，你都说了啥？”
“该说的都说了啊！”
“那不该说的呢？”
张瘸子又懵了：“啊，还有不该说的，你也没告诉我啊！”
我很明白，张瘸子不知道太多事，也就是传个话。郭团长也不可能跟他说太多，能放张瘸子自己上山，就是相信他对此事毫不知情。
郭团长不上山，看来十分谨慎，他可能猜到了，我们不会轻易把铁盒交给他。
从目前的情况看，我确实该下山一趟，看看这个郭团长到底想要干什么。
涛姐告诉张瘸子，我们救了不少人，他们都下山了。有些人没跑掉，死了，也都埋葬了，放心吧。
张瘸子千恩万谢，又唠叨起木营子以前的生活，眼泪掉了下来。
“老了老了，这眼泪也不值钱了。”张瘸子自嘲说。
“老张啊，你也赶紧下山吧，这里暂时还不安全。赶紧收拾东西，从后山走，回去不要乱说，千万别说见过郭团长，记住没？”我提醒张瘸子。
“那是那是，我啥都不知道，也不回来了。”
黑子没带走的那些银元，我塞到了张瘸子的手中，这是木营子的钱，不管是谁的，肯定不属于我们。张瘸子是个有良心的人，这钱给他，也是应该的。
临走时，我蹲在地上，摸了摸八万的脑袋，低声说：“八万，你是条好狗，以后吃好喝好，别再上山遭罪了。”
张瘸子见状，忙说：“要不，就让八万跟着你们吧，能帮上忙。”
我摇了摇头，虽然有八万跟着，确实能帮很多忙。但是，我不忍心让八万离开主人，跟着我们冒险，要真是不小心“丢了狗命”，以后咋跟张瘸子交代？
张瘸子见我不答应，不断点头称赞，然后领着八万从后山走了。
接下来，我们四人必须商量一下，该怎么去见郭团长。
徐胖子说：“明显他已经当了叛徒，不可能把铁盒交给他。”
“我是这么想的，”涛姐说，“还是要下山一次，弄清楚郭团长想干什么，毕竟过江龙让我们把东西交给他。”
“如果他真是叛徒呢？”
“那再去找老刘，或者去找过江龙，实在不行就直接去找东北军，咱们也不用在这里耗着了。”
涛姐说的很有道理，我的任务是送铁盒，实在不行就回去找大当家，让他拿主意。
“不过，这次下山很危险，不能带着铁盒。”
我点了点头：“我同意涛姐的意见，不能带铁盒，因为郭团长得到了这东西，咱们就完全没价值了。不带铁盒，他就不敢随便动我们。”
经过一番争论，我们总算商量出了结果：铁盒交给涛姐和知颜保管，她们在半山腰躲着。我和徐胖子一起下山，试探一下郭团长，再看下一步怎么行动。
正好此时天已经黑了，我和徐胖子果断下山，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趁夜逃跑，机会也大一些。
我们俩一前一后，小心翼翼来到山脚下，就见一片临时营地上至少搭了十多顶大帐篷，看这个情况，不可能只住了十几个人。
是不是张瘸子骗了我们？我觉得不至于，很可能是张瘸子上山后，郭团长的援兵来了。
帐篷之间点了一堆堆的篝火，人影晃动，看来这是大部队来了。
我靠在一棵大树后，大声喊：“我是黑瞎子岭过江龙手下的刘小五，要见郭团长！”
喊声过后，营地里一片嘈杂，片刻之后，就听到一个人对着我们这边喊：“出来吧兄弟，自己人，郭团长有请！”
我冲徐胖子点点头，举起双手，从大树后走了出来，徐胖子紧随其后。
两个穿着黄色军装的人走过来，笑着说：“放下手，放下手，来吧。”
我们跟着这两人穿过几顶帐篷，来到了营地的中间，这里搭着一顶能住数十人的大帐篷，里面灯火通明。
走进去一看，帐篷里十多个人席地而坐，正在喝酒吃肉。
我走近一看，当即明白了。坐在首席的两个人，一个身穿土黄色军装，四十岁上下，浓眉大眼，眼角一道疤痕，一看就有军人的威风劲儿。听说郭团长本来就是东北军的基层军官，看来此人就是他了。
另一个人瘦高个，八字须，戴着瓜皮帽，手边一根文明杖。此人我见过，前些天冒险回到黑瞎子岭，在聚义厅中，我就是把装了石头的铁盒交给了他。
他是坏人无疑，郭团长和他一起喝酒吃肉，那就必然是叛徒了。
“刘小五，徐胖子，你们两人挺有本事的，跑来跑去。”郭团长起身走过来，笑着说。
我哼了一声，开口说：“我俩就是小小的棒子手，没啥本事，但至少懂得忠孝礼仪，不像郭团长你，当人家的狗！”
“你说啥？郭团长，我插了他！”旁边一个光头忽然站起来，抹了抹嘴上的油，掏出了枪。
土匪的暗语当中，杀一个人不说“杀”，而说“插”。看来，这个穿着保安团军装的光头，要么以前当过土匪，要么本身就是土匪，套上了保安团的皮而已。
郭团长没有生气，伸手示意光头坐下，对我说：“小兄弟，我是个实在人，也不想瞒你，这件事你扛不住。给你们一人两百块大洋，拿着回家，盖房子娶媳妇去吧！”
徐胖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即反驳说：“你当我俩是什么人？别说一百块大洋，一万块都不行！”
坐在那里的瘦高个站了起来，对我拱手抱拳：“小兄弟，咱俩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我是生意人，你就叫我黄掌柜。上回你骗我一次，我就不计较了，这次咱好好商量一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我上前一步说：“你杀了我们黑瞎子岭这么多兄弟，你说怎么讲条件？一命赔一命，我先插了你再说！”
说完，我忽然跨步上前，同时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黄掌柜没有惊慌，甚至都没有后退一步。
他身边两个精瘦男子瞬间跳到前面，挡住了我的去路，同时掏出了短刀，刺向了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