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丘五郎的过去（四）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丘秋子忍不住又抽泣起来，刚刚那番叙述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此时丘五郎正在她身后坐着，头上的鬃毛很乱，还沾了不少干涸凝固的血迹，一只手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断掉了，那颗松松垮垮地戴着被血污损了的面具的大头无力地垂着，看得出来他很没有精神。他的身旁放着一个用软枝条编织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浑身是伤，明显已死亡多时的丘丘人。

    那个死掉的丘丘人，正是丘四郎。

    “你是说，你们袭击了一个柔弱且落单的人类少女，却反过来被打成了这样，是吗？”

    “哼~废物！”

    站在达达乌帕谷丘丘王身旁的丘丘萨满和雷箭丘丘人显然对丘四郎的死亡没有丝毫的同情，刚才丘秋子那番饱含血泪与哀伤的控诉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套为了逃避向丘丘王进贡的说辞。他们并不关心这三姐弟的不幸，只关心他们今天到底能不能把东西交齐。

    “丘秋子，丘五郎……”

    丘丘萨满那刻意拖长的声音又再响起：“即便你们遭遇了不幸，那和今天不能交齐你们承诺过给首领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说，就因为丘四郎死了，所以东西你们就不交啦？”

    “当初要不是首领好心收留你们，你们三个早就死了！哪还用到现在啊！”

    雷箭丘丘人对于丘秋子的哭哭啼啼很是烦躁，说出口的话很难听：“多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你们更应该感谢首领的庇护。东西什么时候可以交齐，你们自己说！”

    “首领，我们无意逃避，只希望可以再宽容些时间，等我好了……”

    “别废话！交不齐，就滚出达达乌帕谷！”

    “达达乌帕谷不欢迎白吃白喝的丘丘！”

    “滚出我们的地盘！！”

    首领大殿内，丘丘王的手下们群情激愤，纷纷指责丘五郎和丘秋子的不讲信用。

    “够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丘丘王一扬起手，刚才还闹哄哄的大殿瞬间变得寂静。

    “丘四郎被人杀死了，你们很伤心，这个我明白。不过一码归一码，承诺过的东西，那是必须要兑现的，对吧。现在的情况呢，大家都知道。都难！我可以再给你们几天时间，但要到时还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的话……”

    丘丘王顿了顿，在大殿内扫视了一圈：[那就别怪我了。]

    即使隔着两重面具，丘五郎还是感受到丘丘王那记充满威胁的一眼，瞬间不寒而栗。

    两姐弟再也没有说话。

    丘秋子走过去将无法行动的丘五郎背在身上，又抬起那个载着丘四郎的简陋担架，弯着腰，吃力地往外拉，就这样默默地带着两个弟弟离开了首领大殿，回到了那个被他们那称作“家”的地方——一个四面透风的草棚子。

    所谓“再宽容些时间”无疑只是权宜之计，几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一个伤了两条腿连行动都困难的丘五郎，和一个又要找食物又要照顾唯一家人的丘秋子，根本不可能解决眼前的难题。时间对他们来说，只会让生活越来越糟糕。

    “怎么，你以为还能再来一次？”

    看着丘秋子又“拖家带口”来到首领大殿，雷箭丘丘人当时就没个好气：“可别说你们要进贡的是这条死尸啊！”

    看着已经变成紫黑色，还散发着咸腥气味的丘四郎，丘丘萨满也是嫌弃得不行。他吩咐大殿门口的丘丘守卫阻止丘秋子将这不祥的东西再往大殿里带一步，然后又对她说：“不要再走进来了，就呆在那里。”

    丘秋子放下背上的丘五郎，缓了缓，独自走到了大殿中央，双腿一弯，跪下了。

    对丘丘人来说，只有在祭拜神明或者面对神迹的时候才会采用双腿跪下的姿势参拜，除此之外，他们只会采用单腿跪，或是半蹲半跪的姿势表达恭敬。

    双手用力地往前伸着，身体深深地向下俯着，她的额头抵着地板，肚皮几乎贴到了地面上。

    “首领……我们，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丘秋子颤抖着声音，好像是在哭，又好像是在害怕：“野猪和小动物都没有了，飞鸟没有了，鱼也没有了。达达乌帕谷的土里再也没有可以挖得出来的东西……今年，树上，灌木丛里，都没有果子。”

    “我们不敢和达达乌帕谷的同伴们争抢，我们尝试到外面寻找，可结果……都看到了，都看到了是吧。”

    丘秋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渐渐有点语无伦次，大殿上的丘丘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听到她隔一会儿重复一句“不要赶我们走。”

    看到姐姐这样，丘五郎心里很难过。他用受伤不算太重的右手强撑着自己，一点点地挪到姐姐身边，同她一起向丘丘王行敬神之礼。

    “尊敬的首领，求你，不要赶我们走。”

    首领大殿上死一般的寂静，此时没有一只丘丘说话。丘五郎觉得过了有一天一夜那么久，才听到丘丘王那浑厚的声音响起。

    “既然这样……”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