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未觉草创五感法 不笑初掌利刃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黄眠恣意的大笑起来。
檀不笑这一刀就像砍在了坚硬的树木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刀刃微微切入皮肉一点，便不得寸进，浅的可能都没有刀身一成宽，就是这么一点深浅，野猪的皮肉牢牢咬住了弯刀，任凭檀不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拔不出来。檀不笑扭头看向狂笑的黄眠，震惊地喊道：“这是肉啊！肉！刀都砍不动，这能吃吗？”
“你今天服用的不是漱口水？吃了你也尝不出味儿啊。”黄眠答非所问。
檀不笑气道：“这是味道不味道的问题吗？肉怎么能这么硬？这么硬它是怎么动起来的？？怎么嚼的动嘛。”
黄眠笑而不语，只是伸出一只手掌，那只手上光晕流转。檀不笑恍然大悟道：“是元力改变了肉？”他将小手盖在弯刀两侧，鼓起嘴，向猪腿灌输自己搬运周天打熬的元力，弯刀微微一晃，掉了下来。
黄眠伸手接住弯刀，说道：“万事万物都由元构成，元有无穷无尽的性质。构成肉身的元坚韧紧实，当催使了以防御为主的元力，自然也具有了坚硬的性质。处理时就要有对应的方法。”
“生灵都具有修炼的天赋，都有汲取元气的本能，慢慢也都能学会运用元气。今天我就教你一种实用的运用元气的方法，十分基础的方法。”黄眠将弯刀平举，好让檀不笑能看得更清楚，然后缓缓催动体内的元力，将其注入到弯刀中去。但其实这个过程并不直观，元力在体内的流动和运作哪是那么好观察和体验的，檀不笑没有觉醒目力相关的神通能力，黄眠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因此在檀不笑看来，黄眠手中的弯刀突然绽放出淡淡的微光，却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是把元力传输到其他物品上么？”檀不笑猜道。
黄眠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他还不知道檀不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不过檀不笑也没问，他只是接过黄眠递来的弯刀，用自己的方法向其中传递元力。檀不笑是个聪慧的孩子，自从开始搬运周天，他就尝试着催动自身的元力，实验各种各样的设想。将自身搬运来的元力注入到其他的物件上，是早就进行并小有经验的一种尝试。在未系统地学习并修行的时候，这些尝试天马行空，大都没什么成效，可生灵探索世界、了解世界不就是从无数这样的举动中触碰到了真理吗？
檀不笑将自己的元力注入弯刀之中，弯刀嗡的一声，淡蓝色的弧光顺着刀刃缓缓析出。黄眠立马意识到了问题，檀不笑没有看懂他的方法，不仅表现大相径庭，注入的手段更是毫不相干。可这下他也犯了难，他能轻易且清楚地观察檀不笑的元力运转，却没办法让檀不笑观察到自己的元力。他绞尽脑汁回想自己的授业恩师当初传授他法门时的情景，发现并不能复刻当时的场景，他当时修行已有小成，并不是檀不笑这种初入殿堂的类型。他不由有些尴尬，说要教人家运用元力的方法，却不知该怎么传授。
檀不笑没有注意黄眠的尴尬，在手上弯刀发生变化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造成的效果和黄眠的并不一样，当时就皱起了眉头。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觉得这是一个考验，黄眠师兄向他揭示了结果，他应当想方设法达成才是。黄眠一直没有吭声，更坚定了他的想法。因此他当即改变了注入元力的方法，平日里他曾向砂石草木中注入元力，积累了不少的经验。不过各样事物注入元力所产生的变化不尽相同，就像现在手中的兵刃，就展现出了以往从未出现过的变化。
第二次注入元力的结果是，弯刀之上电光缭绕，兵刃忽然散发出高温，烫的檀不笑失手丢下。伴随而来的还有淡淡的虚弱感和太阳穴处一颤一颤的抽动，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自离家以来有些时日，搬运周天颇有些成果，对于元力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这种情况正是元力消耗过度的表现。檀不笑修行日短，元力积累并不丰富，很难支持他使用过多的道术，离家之前父亲传授给他的一些小道术，每日也使用不了几次，更有使用多了就会失效的缺陷。平日里对其他事物注入元力，通常实验多次才会出现消耗过度的情况，没想到仅仅是在兵刃上试验了两次，就掏空了他的积累。
更准确地讲，其实是第二次消耗了檀不笑大量的元力，他有所察觉却不知原理。一旁发呆的黄眠将檀不笑的两次试验都看在眼里，他修为眼界远在檀不笑之上，更能清楚地观察到檀不笑体内元力的变化和运行。檀不笑的第一次试验令弯刀析出弧光，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第二次试验虽然只是他无知且懵懂的简单操作，却是正儿八经的的一种元力运用方法，可以应用在实际战斗之中，只是这方法是他误打误撞，因此有着消耗大、误伤自身的负面作用。不过这已经非常接近正确答案了，在某些角度上给了黄眠一些启发。
正常修炼途径下来的话，随着修行者搬运周天、研习道法，很多元力应用之法无需传授，自然而然就能被修行者掌握。正如襁褓中的孩童，三五年后怎么也学会走路了，在无数次的磕磕碰碰和拙劣模仿之下，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但对于成年人来说，如何走路、行走的原理究竟如何，也不是能清晰讲明白的一件事。而此时就是这样一种情形，黄眠对于这种元力应用之法早已深入骨髓，堪称本能。但檀不笑修行日短，远不到领悟这种方法的时机，黄眠想在此时传授他这种方法，着实有些贪功冒进。有些幸运的是，黄眠对五识法的钻研极深，此前因为檀不笑修行五识法的异状，他有些领悟，终于在当下他福至心灵，开辟出一道法门。
在黄眠看来，五识法是锻炼感官的道法，通过修行五识法，可以唤醒并滋生种种神通，帮助修行者认知并理解世界。既然目的是认知并理解世界，那么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帮助别人认知并理解世界？黄眠自幼修行，道行深厚，虽位高权重却至今未曾收过弟子，种种原因促使他诞生了分享感官的想法。往日的见识经验厚积薄发，化作他体内奔涌的元力，化作他掌指间交错的幻影，化作他口中念诵的法诀，化作他眼中喷薄的虹光，最终汇作一道玄妙的印记，遵循着他的掌控，轻轻地落在檀不笑的额头上。
“竟然成了。”黄眠怔怔地说道。
正在调息的檀不笑内心之中，骤然涌出大团复杂的情感，其中包含着震惊、欣喜、疑惑种种，顿时莫名其妙。一抬眼，就看见黄师兄对着自己痴痴傻笑，不由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连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心问道：“您没事吧？！”
“哦！”黄眠如梦初醒般一震，连忙收拾心情，这才说道：“没事没事…嗯…你且感受一下。”说着，就聚精会神，重新运转元力，复现他向弯刀注入元力的方法。
檀不笑瞪大了眼睛，奇妙的感觉浮上心头。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灵魂出窍了，他好像在奇怪的角度观察着自己，而在自己的体内，无数的线条交错纵横，纤毫毕现，种种颜色沿着线条运动，带给他前所未有的体验。他一下就理解了不少线条和颜色的意义，鬼使神差地握住方才丢在一旁的弯刀，弯刀绽放出淡淡的微光。
这样就能切开并处理坚硬的野猪肉了！檀不笑的身心似乎分成了两份，像是有了重影，可身体好像又不怎么听使唤。他颤抖着举起弯刀，轻飘飘地劈向一条野猪腿。就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地不能再轻松，之前不得寸进的野猪腿嗵地一声落在地上。
这就成了？竟然真的能让别人感受到！
前者是檀不笑的震惊，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自己的身上又发生了奇怪的事情，然后自己就能将硕大的野猪腿斩断了。后者是檀不笑感受到的黄眠的震惊，黄眠虽然成功地施展出了道法，但之前他还不能确定这个道法是不是真的有效。
当两个人的想法、感受聚集在一个人身上时，他多少有些混乱。檀不笑就陷入了这种境地，他脑海中不断蹦出不属于自己的想法、感受，他也逐渐意识到，这一定是黄师兄做了什么。他略显艰难地张开口，口齿不清地说道：“黄……黄食熊，你……你嫩不嫩停下来，窝…窝耗难受……”
呃呃呃，檀不笑的内心掠过一丝慌乱和悔恨：我我我就是研究出了一种共享感官的方法，没想到要怎么解除这种连接啊！
“啊？！”檀不笑瞪大了眼睛。
别着急别着急，我想想办法。
“哦！”檀不笑眨巴眨巴眼睛。
此时的情形颇为可笑。黄眠一句话不说，就好像他附身在了檀不笑的身上。而檀不笑则自问自答，他说了什么问了什么，都能在自己的内心和脑海中得到回应。檀不笑竟还觉得挺好玩的。尤其是当黄眠开始思考如何解开这道法的时候，他的一些回忆、思绪、情感就传给了檀不笑。这可是兵林铺掌炉修行至今的感悟、经验、奇思、妙想、真情、实感，瞬间就为幼小的檀不笑展开了一道无比广阔的大门。如果说天地学府考核中带给学子的好处是涓涓细流的话，那来自黄眠黄未觉的这些细碎的、不完整的感官传递依旧是汪洋大海。在未来，将带给檀不笑难以想象的臂助。
不知道、不懂、不理解，但依旧让檀不笑如饥似渴。这可是另一个人的人生。也许能在茶馆、酒肆、书籍之中了解到他人的故事，但毕竟不是旁人。旁人的经历、想法不会让另一个人感同身受。修行中有些妙法，可以令人了解到他人的一切、倾听对方的心声，但也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观察的。没有办法像此刻的檀不笑一样，他既是旁观者，也拥有黄眠的真实想法与感受。他少年的思想与黄眠的思想开始碰撞，他的角度与黄眠的视角相融合，他对世界浅显的认知与理解和黄眠的彼此对照。这一切都令檀不笑获益匪浅，可以说，他未来修行中将遇到的很多困难都被铺平，这是难得的机缘。毕竟当黄眠琢磨出解除道法的方法后，他也不会再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展现给别人了吧，草创并第一次使用这道法，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漏给了檀不笑多少东西。
有了有了！应该是这样……再这样。檀不笑想道。然后对面的黄眠师兄就开始掐诀念咒，檀不笑清楚地知道黄师兄要怎么施为，虽然他根本不懂，但是他觉得，应该是不成功的。很快他脑海中就浮现出：不对，这里有些问题，这么做没有效果，我应该换个思路。檀不笑饶有兴致地体验着黄师兄的思绪和情感变化，不知不觉中，他自身感官中自我的重影，离得更远了。
成了！原来拿回来才是正解！檀不笑的内心一阵欣喜，然后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从体内消失了，他怅然若失，眼睁睁地看着一道流光溢彩的印记从自己的额头飘飞而出，落到黄师兄的手中消失不见。他突然感觉身下仿佛是万丈深渊，不受控制地跌落下去，又像溺水了一般，窒息的感觉充斥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身心的重影砰地合为一体，檀不笑恍惚着抽搐了两下，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黄眠心叫不好，连忙将檀不笑抱在怀里。探了探鼻息，又观察了下檀不笑的元力运转，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好的征兆。他将自身的感官共享给了檀不笑，可檀不笑并没有将感官共享给他呀，他只知道自己想让檀不笑学会往兵刃中注入元力的方法奏效了，并不知道檀不笑方才都从他那感受到了什么，自己又是什么个感受。
一切，只能等檀不笑醒来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