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传法天独谋划 急溯源千寻查运
“不应该啊,你小子确实灵觉敏锐,也不至于成这副样子啊?!”南宫乾将手指在檀不笑的身上来回点指,发出疑问:“你且说说,那阵发生了什么?你都干了什么?想了什么?”
檀不笑挠挠头,觉得一切的异常都是从使用了滴耳液开始的。于是就将使用后的感受、想法一一讲了出来。他先后两次出现严重的反应,其中第一次还比较正常,南宫乾没有打断他。第二次讲到从心底里流淌出的法诀,刚说了两句,南宫乾突然张口道:“实相心法。”
“什么?”韦千寻和黄眠同时发出疑问。
南宫乾解释道:“呃……这是个古老教派的成道心法,这个古老的教派还在帕瓦山脉的西边,黄眠你日后可以去藏经阁查查这个地方。这个教派到今天几乎名存实亡了,但还是有很多优秀的思想传到了咱们这边。这个教派认为世俗认识的一切现象都是假象,唯有摆脱世俗的认知才能显示法理真实的相状、真性。这和挺多宗门的根基教义颇有相似之处。”
“哎!”南宫乾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就就我决定做不笑师父的那天,不是有个天独琉璃锁?天独中不少人就练这个,他们觉得肉体上的残缺都是虚假的,无知的人才会对着虚假沾沾自喜。只有不断雕琢法身、凝练元神,认识到自己真正的形态样貌,才可获得真理。”
“这口诀难道是琉璃锁传给你的?”南宫乾看着檀不笑问道。
“什么锁?”檀不笑挠头。
南宫乾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念诵道:“福生无量天独!”
“嗷!这个我听到过!”檀不笑连忙点头,“有个怪人,带着巨大的,能把身子兜住的斗笠,对吧。我和如齐妹妹在外边玩,碰到过好几次,他每次都会说这么一句。他说话不像咱们这边的人,每次都跟我们问路,还想给我们糖块吃。我们不认识他,没敢要。”
南宫乾向韦千寻、黄眠点点头,道:“那看来就是了。这个琉璃锁,看来偷偷就把法传了下来,在某种情况下就会触发。这就不奇怪了,不笑本就灵觉机敏,开始修行五识法,又得了他那实相心法,肯定是看到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人突然有了阴阳眼还得担惊受怕的呢,胆小些的说不定都吓死了。还好黄眠通知的及时,咱们离得也不远。遇到这种情况若是没有好的引导,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的。”
“所以你看到什么了?”南宫乾问道。
檀不笑摊开手,说道:“没看到啥啊,就是黄师兄头上有个锤子,还飞过来一块大石头被锤子敲。我和黄师兄说了之后,他就做出奇奇怪怪的举动,还不搭理我了,我就开始胡思乱想,我刚用了他的滴耳液,什么都听不到。整片天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可怕了!”
檀不笑问道:“我发现我脑海中有一个我,身上还环绕着那什么实相心法,我就是通过这个听到你们说话的。这正常吗?不是什么诡异的东西吧?”
“不是,那就是你的灵觉。”南宫乾摆手道,“你可以理解为生命的另一种感知方式,是灵魂的感觉。日后你修成灵体,它的名字就叫灵识,修成元神,就叫神识了。”
“原来这就是灵觉?”檀不笑惊讶道,“我在小说中看到过。原来他是这个样子的啊,和书中写的不一样诶。”
黄眠忍不住说道:“少看些那些小说!都是道行不深的人胡写的,懂得一点新词就胡用一气。你要是信了他们那些,不定修出什么差错。再看到点以前没见过的东西,早晚把你逼疯!”
他又转过头来问南宫乾:“上使,为什么他的灵觉能在我头上看见一柄锤子?”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韦千寻接过话茬,说道:“他应该看到的是你的运道。我用观气之法,也能在你的头上看见一柄锤子。”
“哦?运道……那这锤子,代表着什么?”黄眠虚心请教道。
韦千寻道:“代表不了什么,运势、命数这种东西,时刻都在变化,不存在一眼就能看穿的情况。”韦千寻指了指南宫乾,接着道:“我师傅擅长卜算之法,也不能看破你的未来、机遇或是祸患。我懂一些观气之法,也只是可以看到你的运气的形态。锤子形态顶多算是你个人的烙印、表现形式,并没有什么参考意义。”
韦千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运气、运势、命数、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通过某些方法方式是可以观察的,但很难揣测。你应该听过,所谓命是定数,运是变数。就是这个定数,也不见得有人都能准确的判断出来,更别提变数了。锤子只是一种形态,顶多能体现一些运气的多寡,落不到实处上的。”
南宫乾接口道:“你出门捡了钱,这是幸运,但不意味着你的运气就被消耗了。你出门踩了屎,这是霉运,也不见得是运势在作祟。这种力量有时有用有时没用,需要它的时候不一定能起到效果,不需要的时候它可能出来搞事。即便是宗内的那些太上,也搞不懂它。”
“观命或是观运的本事倒是挺常见的,不足为奇,各门各派都有一定的方法。不存在能准确预知的未来,偶尔应验纯属巧合罢了。只能尽力去谋算谋划,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就是这个道理了。”南宫乾最后总结道。
黄眠思索着点点头,忽又问檀不笑道:“你且看看,你师傅和师兄头上,可有什么?”
“啊?”檀不笑听得正迷糊,什么命啊运啊的,不知所谓。听到黄眠问他,他顿时被解脱出来,激起了兴趣。对噢,这两个人头上有什么?檀不笑便朝两人看去。韦千寻的头上有一些稀疏的,灰色的气流,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檀不笑不确定道:“大师兄头上,好像有一团雾?”
“那就对了。小师弟应该就是唤醒了一门观运的神通。”韦千寻冲檀不笑眨眨眼睛,“你且再看。”也不知道韦千寻做了什么,在檀不笑的视角中,准确说是在檀不笑灵觉的感应中,韦千寻的头上忽然风起云涌,红的白的紫的蓝的绿的金的黑的……各色烟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纠集成五颜六色的云朵,看起来就像带了一顶巨大的、色彩缤纷的帽子。檀不笑哦哦哦的叫着,大声地拍起了巴掌。
南宫乾黄眠并没有这种直观的观察运气的法门,但他们可以从其他的角度感知到韦千寻做了什么事。南宫乾修为高深、手段众多,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大徒弟使用了家传秘术,释放出少量的喜气、清气、风气、上气、下气等,他又不习气道,认不出太多的种类;黄眠则是感受到了些微的情绪,高兴的、舒爽的、沉迷的、高昂的、低沉的等等等等,这其实和南宫乾感受到的、韦千寻确实操纵的一一对应。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韦千寻简单的一番施为,在不同人不同的角度下,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表现。这不就是五识法的真意吗?通多锻炼感官,获得对一件事物、一种现象更立体、更全面、更多视角的理解和体验。万事万物都是简单的,都由元构成;万事万物也都是复杂的,比如南宫乾是勇霸眼中的刺头、圣阳口中的泼皮、韦千寻总对他翻白眼、檀不笑生怕变成他那样,南宫乾也是五行宗的高人、黄眠的上使、三个徒弟的师傅、可止小儿夜啼的夜帝王。人对事物的认知就应该从片面到立体深入了解,再从复杂回归简单认清本质,这不就是“道”吗?
这些道理对檀不笑来说为时尚早,他此刻已经把目光望向了南宫乾。南宫乾的头顶上方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无论怎么看,就是没有。南宫乾冲他打了个哈欠,摆手道:“别看了,我不想让你看见的话你就是看不见的。”
“还能这样的嘛??”檀不笑惊讶道。
南宫乾解释道:“不是还能这样,而是我必须这样。风沙大了会迷眼,声音大了会一时耳鸣,饭菜太热就会烫嘴。而我的道行高你太多,你看到了反而会伤到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是种本事,但也容易伤害自己。”
“就是该看的看,不该看的不看。”檀不笑点头道,“祖母总说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吧。”
南宫乾微微点头:“正是如此。你还没开始正式的修行呢,等你日后道行高了,想看什么都能看,到时候师傅让你看个够。”
檀不笑撇了撇嘴,大人总是这么说。“日后”“看个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等什么什么时候就自由了”“到时候没人管你”这种话听得太多了,他都懒得反驳了。想了想,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师…师傅?!您说那什么心法是天独,是这个名字吧,是他们偷偷传给我的?他们为什么要传我心法,天独是干什么的啊。”
南宫乾先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天独是一个组织,做好事的组织。他们的成员都是好人,天生残疾的好人。”叹了口气,南宫乾又道:“因为天生残疾,他们不怎么受待见,修行起来也困难。所以他们总是在散发善意,来改善他们的情况。虽然他们不知道传你一门心法差点导致你走火入魔,但人家实实在在是好心,对你还是有诸多好处的。”
南宫乾突然严肃起来:“檀不笑,你记住了,你绝不可以嘲笑他们。日后若是遇见了天独中人,一定要尽己所能的帮助他们。天独是绝对可以信赖的朋友,你知道吗?”
檀不笑眨了眨眼,道:“我记住了!我才不会嘲笑残疾人呢,他们已经够可怜了,他们不帮我我也要帮他们的。我祖母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我也要做大善人!”
南宫乾满意地点点头,有家教的孩子就是好教啊。他举起破扇子,对着檀不笑虚点了几下,说道:“好孩子。师傅此次有些任务,因此没能亲自过来收你,只好麻烦你黄师兄送你上五行宗,没想到还出了这档子事。既然见面了,师傅便让你可以自由的动用灵觉,不虞受到伤害。但你也要注意节制,你还未正式修行,能动用的元气不足,不够支撑你一直使用灵觉的。”
在檀不笑的感觉中,脑海中的自己瞬间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好像脱下了一件虚幻的、沉重的衣服。隐隐地,就看见丝丝烟气在南宫乾的头上聚拢,半天也没个固定形状。心知师傅这是施了妙法,令他能看见师傅的一部分运气,又不至于伤到自己。恐怕就如管中窥豹,只是他没见过师傅运道的全貌,就凭能看到的这一点,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
“好了。”南宫乾拍了拍手,“天独虽然也能瞥见些一角未来,但他们也算不到,给不笑传法差点惹出事来。我虽也略懂些爻卦卜算之术,对于多变的未来也只是盲人摸象。就像提着灯笼在无光的夜晚走路,其实只能看看身前身后的一点点,偶尔能借着别处的光亮,看得稍远一些。”
“我说这话的意思是,不笑除了锤子,还看到了一块石头。说明有别人的命运。”南宫乾用扇子指了一下黄眠,“起码和你产生了纠葛,这绝对是有原因的。”
南宫乾吩咐韦千寻道:“千寻,你可有见到那块石头气运?你再看看你小师弟,看看能发现什么端倪。”
韦千寻嘿嘿笑道:“早就看得啦。是有一块石头,但我没见到锤子锤它。它现在正绕着小师弟飞着呢。师傅,这是气运纠缠之相,还不是恶性的那种。”
“至于小师弟……”韦千寻皱了皱眉,“师傅,小师弟头上一片绿油油的……看不出什么来。”
檀不笑抬头望去,什么也看不见。自己头上怎么就绿油油的了……
南宫乾沉吟片刻,忽地探手一抓,凭空拽出一口圆鼎,鼎上遍布山川鸟兽之纹,都似活的一般,在鼎面上嬉戏玩耍,好不自在。南宫乾先是指了一下檀不笑,让他不至于因为看鼎上的纹路而眩晕,又从他的头上虚握了一下。另一只手指向黄眠,微微一勾。然后他把两只手都往鼎里一塞,像刷缸一样搅了几圈。再拿出手来时,已经捧了一块黑漆漆的石头出来。檀不笑看得连声叫好,这一手,跟变戏法似的。那石头,不就是他灵觉看到的那块吗?不过,好像不是黑的……?
南宫乾张开口,便有一道火光溅出,正落在石头上面。石头腾地一声就烧了起来,没错,就是烧了起来,还冒出滚滚的黑烟,带着明显的指向意味,朝着西南方飘去。而就在此时,檀不笑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饭做了好一阵了,可到现在还没吃上呢,忙活了半天,这叫什么事嘛。南宫乾是修行有成的大修士,韦千寻黄眠也都是实力不错的成年人,一时半会吃不吃饭也没关系,檀不笑可不行。也不差在这一时,于是南宫乾呸呸吐了两口,熄灭了石头上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