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娘，那后来怎么样了？”
陈氏已经沉浸在公婆年轻时的故事中无法自拔，就连女儿已经嘬着手指睡着了，她都不知道。赵氏手里捧着一碗面，伸长了脖子，也站在炕边专注的听着，完全忘了自己要做干什么。婆婆故事还没说完就停下了，她迫不及待的追问后续的事情。崔氏被突然冒出来的二儿媳吓了一跳，拍拍胸脯，转头瞪了她一眼。赵氏缩缩脖子，尴尬的笑笑，语气又带着焦急的询问道。“娘，那后来咋样了？她还纠缠我爹没？”
崔氏神色怔了怔，视线转向窗外，看着外面耀眼的阳光，语气有些唏嘘。“张家知道了这件事，张家婶子气恼，动手打了她一顿。她伤的很重，在炕上躺了一个月才养好。后来，张家摆了一桌酒，没有邀请村里的人，也没给她准备嫁衣，就家里面贴了两个喜字。就让张大柱和她拜堂成亲了。”
赵氏和陈氏听到这个结果。觉得解气，又有些同情。大周朝的女子地位低，在封建落后的村子里，女人地位更是低下。普通庄户人家，女孩子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便是成亲。聘礼多不多，嫁衣漂亮不漂亮，成亲的喜宴丰盛不丰盛，娘家给嫁妆丰厚不丰厚……这一切，都是考量一个女子身价的东西。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竟然就这么仓促的连个仪式都没有。崔氏看着窗外发愣，其实她没说的是。二丫跟陆大有表明心意那天，张大柱就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那天，他早起小解，正好看到二丫打扮一新的溜出家门。天还未亮，村子里静悄悄的，张大柱有些不放心，就悄悄跟了上去。他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亲眼看着自己的童养媳跟陆大有表明心意，亲耳听到二丫骂自己就是个死瘸子。她说：张大柱就是个死瘸子，只会混吃等死的孬货。我看不上他，大有哥，我心里有你。我知道你会娶亲，我不求你娶我，就让我跟了你，好不好？清早的天气有点凉，张大柱蹲在草丛里，视线模糊了双眼，隔着昏暗的天色，她看不清二丫的脸。只是那刀子般的话戳在心口上，叫他疼的呼吸都困难。陆大有走后，张大柱踉跄着在草丛里站了起来。他的腿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右腿比左腿短了一节，长度不一样的两条腿，不仅让他走路左摇右晃的，遇到阴天下雨时，右腿还又痛又痒。张大柱一摇一摆的走向二丫，脸上全是泪正伤心的少女，看到对面草丛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她惊慌的瞪圆了眼睛。当看清张大柱的脸时，她悬起的心又放下几分，暗暗舒了一口气。她7岁便来到了张家，这么多年和张大柱朝夕相处中，早就摸清了张大柱的性情。他这个人自卑敏感，纵使张家爹娘对他足够偏袒和疼爱，他在两个弟弟面前也总是低着脑袋，不敢说话。在外面被其他孩子欺负了嘲笑了，他也只是默默掉几个眼泪，不敢回家告状。二丫来到张家那天开始，就被张家婶子安排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时刻保护张大柱，不要让两个弟弟和村里的孩子欺负他。这些年二丫做的很好，至少在张家人看来，她是护着张大柱的。张大柱对她也好，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在他面前多念叨几次，他总会想办法满足她的。就像崔娇脑袋上扎着的红头绳，就像崔娇的新衣裳。张大柱给她的，虽然不比崔娇的值钱好看，可那也是村里其他女孩子没有的。想到过去张大柱被自己哄的团团转，完全听自己话的模样，她心里又踏实几分。只是不知道这死瘸子不在家睡觉，跑出来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这多久了，都听到了什么。二丫收起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调整下表情，对着张大柱啜泣一声，捂着嘴，委委屈屈的喊道。“大柱哥……”二丫的声音拉着长调，脸上的泪痕未干，委屈的模样叫人心疼。若是往常，张大柱一定心疼坏了，一定会上前好好哄她，再把爹娘留给自己的好吃的，全部分给她。可今天见到她在陆大有面前奴颜媚骨的样子，他既恶心又心寒。张大柱一步一步朝二丫走去，走到她面前站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搔首弄姿，试图勾引自己的二丫，她身上的那身衣服，还是他求了娘给她做的。他说二丫是自己未来的媳妇，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叫人看了笑话，他也跟着丢人。他娘不在意别人笑话不笑话，但是她顾忌大儿子的面子，想着二丫已经及笄，两人年底就能成亲，也就答应了。那身衣服刚做好时，二丫欢喜的在家里蹦高，趁着家里没人时，还拉了拉他的手，并撒娇的说自己很喜欢。看着她欢喜的笑脸，他觉得自己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可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这个被自家买回来，养大的女人，在心里是看不起自己的。张大柱怒火中烧，对着二丫的脸，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巴掌。“啪。响脆的巴掌打在脸上，二丫脑袋偏过一旁，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大柱。”
你敢打我？“尖锐的声音陡然拔高，二丫脸色瞬间扭曲，半点没有刚才的温柔小意。张大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抬起自己不利索的右脚，踩住了那块已经陷在泥泞里的帕子。这条帕子，他看着二丫天天摆弄，瞧着上面绣的不伦不类的鸳鸯，他还以为是要送自己的。当时他就想，这是二丫的心意，如果二丫送了自己帕子，他拿这些年攒下来的铜板去给她买对珠花带。女孩子爱俏，省的她看着崔娇的珠花眼热。可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打完二丫，张大柱心里的憋闷和难受并没有减少，他就像一个被带了绿帽子又无从发泄的丈夫，面对着二丫，他愤怒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