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盼着生个女娃娃
第一场春雨淅沥沥的下了两天，微微细风裹挟着雨水，滋润着土地。卯时（早上五点）刚过，外面的天色还暗着。“哎呦，老三，你快起来，我要生了……”沉寂的农家小院里，响起女人的痛呼声。陆老三被媳妇推了一把，猛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他一把掀开被子，点燃了炕桌上的煤油灯。煤油灯发出昏黄的光亮，陆老三举着煤油灯一照，就见他媳妇陈氏挺着大肚子已经坐了起来，掀起的被子下面，湿润一片，显然是羊水破了。“桃娘，你别动，别动，我去喊娘，你别动……”陆老三虽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但一看到媳妇这般，还是吓得脸一白，踩上鞋就往屋外跑去。“娘，娘……桃娘要生了，娘……”陆老三的大嗓门一喊，很快陆家各个屋里都亮起了灯。陆家老太太崔氏是个稳重有主张的，听到三儿子的喊叫声，连忙披着外衣从房里出来。“瞎叫唤啥，赶紧去隔壁村请稳婆去，别耽误了。”
崔氏进去瞧了瞧儿媳妇，这时陆家二儿媳赵氏也穿好衣服过来了。崔氏招呼着赵氏，给三儿媳换了被褥，又在上面铺了一块柔软的棉布，安顿好陈氏，才出来指挥大局。“老二你去烧水，老二媳妇，你去拿了红糖、鸡蛋，给老三媳妇做一碗红糖鸡蛋来。老大，你去把那只不爱下蛋的母鸡杀了，收拾好了就先炖上。”
吩咐完，三人齐刷刷的行动了起来。崔氏转身又回了房里，把提前准备好的生产东西都找出来，又给陈氏倒了碗温水。“喝口水，老二去请稳婆了。你二嫂给你炖红糖鸡蛋了，一会儿热乎乎吃上一大碗。攒攒劲。等着稳婆来再生，不怕的，都生一个了。娘在这呢，没事。”
崔氏絮絮叨叨的安抚着，又掀开被子去查看三儿媳的情况。仔细看了看，好在只是破水，离生还早着呢。自从四年前，陆家大儿媳方氏生下小儿子，血崩去世后，陆家就再没添过人口。如今三儿媳怀孕马上就要生产，陆家上上下下格外紧张。陆老大在杀鸡，陆老二两口子在灶房里忙活，陆老汉领着六个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孙子守在堂屋里。“爷爷，我三婶没事吧？”
问话的是陆家大房的大儿子陆泽谨，四年前，亲眼目睹了亲娘生产血崩离世，这是他心里散不去的阴影。这十个月来，看着三婶一点点长大的肚子，他心里恐惧，时长半夜做噩梦吓醒。三婶长得漂亮，人又温柔，对他们没娘的兄弟三人格外照顾。陆老汉看着大孙子惨白的小脸，抬起粗糙的大手拍拍他肩膀。“没事，镇上的郎中都说你三婶这胎坐的好。你三叔去请稳婆了，张稳婆是咱这十里八乡最厉害的稳婆。”
少言寡语的陆老汉，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小少年抿着嘴用力点点头，三婶这么好，一定会没事的。“爷爷，三婶是不是要生妹妹了？”
四岁的陆泽辰牵着大哥的手，奶声奶气询问着，一提到妹妹，另外的五个哥哥眼前一亮，都看向了陆老汉。“爷爷，后院的冯奶奶说，我娘肚子里一定是妹妹。”
“是啊，是啊，奶奶说三婶怀的就是妹妹。”
“我们家也要有妹妹了。”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堂屋里瞬间热闹了。说到孙女，陆老汉满是风霜的老脸也是一喜，不自觉的露出一个笑容。陆家儿子多，陆老汉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给他生了六个孙子。在青山村，他们家也算是人丁兴旺的大家庭，可家里男娃一个个出生，就是没有个女娃娃。看着别人家娇娇软软的小女娃，陆老汉羡慕坏了，一直想着自家啥时候能有个孙女。自打三儿媳去年怀孕以后，家里十几口人都盯着她的肚子，就盼着这一胎能生个女孩。外面天色渐亮，陆老三带着张稳婆急匆匆的回来了。淅沥的小雨还未停，跑这一趟，身上的薄棉衣都湿透了。一进堂屋，陆老三就往卧房冲，正好被撩帘子出来的崔氏拦了下来。“娘，桃娘咋样了？”
说着陆老三探着身子，就要撩门帘。崔氏抓住三儿子的胳膊，“你这衣服都湿透了，先去灶房烤烤火，别把凉气过到屋里去。你媳妇没事，刚吃了一大碗红糖鸡蛋，现在睡着了。”
推开儿子，崔氏连忙上前扶住张稳婆。“大妹子，你可来了，这一大早，辛苦你跑一趟。先喝碗红糖水，坐下暖和暖和身子。”
张稳婆就住隔壁的柳叶村，两个村子离得不算远，来时虽然打了油纸伞，裤脚上也难免淋了一些雨水。崔氏怕她身上的凉气带到产房里，就提前叫二儿媳多准备了一碗红糖水。“婶子，你先喝碗糖水。热水，还有一应生产的东西都备好了，您身子暖和了，受累去瞧瞧我弟妹。”
赵氏平时粗枝大叶的，涉及到妯娌生产，她比谁都上心。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端进来，张稳婆立刻就笑了。她做稳婆也快二十年了，倒是第一次看到对儿媳妇这么好的婆家。这青山村的老陆家，她可是早有耳闻，据说这陆家一连气生了六个孙子。别人家都盼着生儿子，只有老陆家一直盼着生女娃。四年前陆家大儿媳生产时，她正好去镇上看望女儿和小外孙，回来后就听说陆家大儿媳生完孩子，血崩人没了。当时，她还感叹，李氏命苦，年纪轻轻的，扔下三孩子就走了。没想到半个月前，崔氏带着一篮子鸡蛋，求到了她的门上。当得知崔氏是请她给三儿媳接生，她还很惊讶。庄户人家的女人都皮实，有的要生产了，还在下地挥锄头拔草呢。能花钱给儿媳妇请稳婆，已算是不错的婆家。有的人家里穷，女人生孩子，就是找个村里有经验的妇人帮忙看着，能不能生下来，全看自己的本事。像陆家这样带着礼物提前上门请她的，倒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