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梦断
“呼………”
无形的风连我这个旁观者看来，都刮得令人生疼，自方才那天火灼烧的场景后……
画面又是一转，男子已经不在妖界，此刻他正奔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之上，他整个人看上去已经这样奔走了很久、很久。
长廊并非凡品，巧夺天工所制，精致华美至极。
我的直觉告诉我，此处场景虽然我从没见过，但应该就是在天界。
然他怀里所抱着的，乃是一只差点看不出来容形的、黑黢黢的鹿妖尸身。
男子又奔走了不知多久，待终于到了尽头处，走到一处高耸的巨石门前，他的双膝直直跪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
“师父……师父！请您，救救她！”
门没有打开，显然无人回应。
“师父！弟子求见师父，我知您早已出关……只是不愿见我这让您失望的弟子！”
“………”
过了不知多久……
巨石门终于缓缓打开来，其间光芒令人难以睁开眼来，等这道光芒终于柔和下来，却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那里，他看上去虽然在神仙中也已是年过古稀的岁数，然也隐约看得出来，是位健壮的男子。
在他左右两侧，皆有仙童，手各自捧了一柄剑。
“徒儿，你可终于造出那把剑了？”
男子的神色有些黯淡，不敢抬起头来，“请师父恕弟子无能……弟子在妖界蹲守了天火三千年，依旧没有造的出来……”
老者似乎是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跪下的弟子，无奈道，
“徒儿，你是否忘记为师所说，没有锻造出那柄剑、成为六界最强铸剑师前，都不可来打扰为师？”
“……弟子并没有忘。”
“既然没忘，为何来打扰为师？殊不知你真令为师失望呐……”
“弟子知错……但是师父，六界之中，现在只有您才能救得了她！”
男子将那只鹿妖的尸身递上前去，鹿妖烧焦的鹿耳在移动中，抖动下黑色烧焦的灰尘。
而老者只淡淡看了一眼，骤然胡须有些漂浮不定，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这梦中的旁观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幕，如果用上凡人的说法，那可以称得上为“宿命”二字。
就好像是，机缘终于来临。
“看来，此剑……你终于可以铸造成功了。”老者有些欣慰地笑了笑，“昔年，太白金仙曾告诉过老夫，座下第七百九十三位弟子会锻造出早已陨落的神剑——神龙剑，看来，他所言非虚……”
男子愣了片刻，似乎是没听懂他的话，却看到眼前的大门骤然又缓缓关上了。
“师父！等等——等一下！”
男子立刻冲上前去，用尽力气想将大门给强行打开，甚至手指抓出了血，但无济于事。
当门全然关上时，男子绝望地跪倒在地，而此刻，他的师父唯独只留下了一句话，
“为师并不关心她活着还是死去，不过是一只鹿妖，有何在乎？但别耽误你铸剑才是真理，不过……”
“徒儿，你若真想救她，就去往西天极乐世界吧，求见佛祖……他能告诉你，如何才能救得这鹿妖。”
如何，你才能铸造出此剑……
男子似乎得到了启示，眼底重新有了光芒，随即颤抖着，立刻将头重重磕在玉石阶面上，
“弟子……多谢师父相助！”
又是一段长久的奔波，虽是神仙，然为了能保住鹿妖完整的身躯，男子多次都没有腾云，双手捧着那鹿妖的尸身，一步一步，跨过长河、走过荒漠、也见识过风暴，连带着脚底磨破也不曾停下。
等终于到了西方极乐世界，眼前透出来的道道金光几乎快将他的眼给灼伤。
而他此刻早已快看不出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只见其发丝凌乱，面容憔悴，就连衣裳也磨破了不少，哪里还有什么上神的样子？
怀中鹿妖的尸身也早就……化为几乎尘灰，只余下烧焦的根骨，被他撕掉了身上衣摆的布给包了一裹。
一位金仙此刻正守在入口处，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不知多少岁月，整日静心打坐，却今日见男子来此，一切似乎已了然，他知晓男子为何而来，
“你——可是要求见佛祖？”
“正是，晚辈求见如来佛祖，还请前辈指路。”
“巧也，佛曰，今日必定有一仙从东方而来，只为求见他一面，看来就是你了……”
金仙顿了顿，打量了一下他，
“呵，年轻人……你作为上神，还这么年轻，却奔波至此，可是为了怀中那只鹿妖？”
“正是，事态紧急，请前辈指路。”
“那你可知，仙与妖，是没法在一起的？何况，天界尚有天条在那里。”
“在……一起？前辈您指的是？”
“怕是不知自己已然动心也！痴儿勿怪……佛祖慈悲……会见你的。”金仙笑了笑，
“上一个对妖族动心的神仙，恐怕即将迎来天条的惩戒……这回，轮到你了，但命运无形之中，早已安排注定……”
“跨过这一难……你才能成为最强铸剑师……”
我正欲接着往下看，这金仙老头说的是什么话啊？但梦境却在这里骤然断掉了！
“嘶………”
真是可惜……这么如临其境的梦，居然没有结局？
待我醒来，总觉得是不是因昨儿枕在了谢长君腿上的原因，自己才做这样的梦……然而自己眼眶却已经湿透了衣襟，整个人仿佛没有提上一口气似的。
就是，仿佛就快要死掉的疼痛感。
梦的后续，我也不知道了，很怪，鹿妖如果是我，那谢长君就是梦里的那位男子罢？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呢，又或者，这其实根本就不是梦？
正当胡思乱想，这时，旁边的谢长君用肩膀推了推我，“小鹿仙，你醒了？”
“啊？醒……醒了……”
他的声音让我想起梦中那位男子的音，顿时有点恍若未醒的错觉。
他忍俊不禁，看着我差点笑出声，“那你看看我们现在在何处？”
我正欲搔搔头，此刻发现两只爪根本动弹不得，往下一看，我的个乖乖！昨儿看到那高高的火柴堆居然真的是这个用途嘛？！
我和他二人，此刻正被绑在这高高的祭台上，下面不少幻兽族人还在添柴火呢！
“我们，就快要被当做祭品祭祀掉了。”谢长君这时还能开开玩笑，故作轻松地说。
但我整个人却完全笑不出来！
“怎么办啊现在？！”
“没事，烧一烧，更能锻炼作为神仙的品格，飞升时不是还要受天雷？你就当提前习惯了。”
谢长君朝我眨了眨眼，令我只想打他，我飞升小仙时那个天雷，跟现在这个怎么比嘛！
“这位上尊，有没有人曾评价过你？”
“哦？”谢长君思考了一会儿，“你是说，评价本尊太过英俊，不愧是天界第一美男的这种？那自然是多得数不胜数，都已经听腻了，然，本尊最擅的是制剑，皮囊不过是最不值一提的。”
“不是这个。”我不怀好意地朝着他笑。
“那是什么评价？”他的长睫毛看着我，似乎充满了期待。
“小仙我对你的评价是，你可真是欠打！”
“？哪有，我昨日还让你枕我腿上就寝了，对你这么好，你这小鹿仙，不领情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这位上尊，说好的高冷仙尊呢？他却如此充满了活力，不像个二十六万岁的老古董，却像个顽皮的少年。
不过我不得不说，这跟我的梦境唯一重合点在于，我即将被天雷劈了，天火烧了！这也太吓人了吧！
“你很怕火么？”
见我神色不太对劲，谢长君难得认真了起来。
“是……挺怕的，不知道为什么。”
总不可能是因为那个梦的原因吧？！
“我飞升小仙的时候，可只经受了雷电，却没有火啊，这……这是要把我烤焦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哦，那就是烤鹿肉了。”
“哦？烤鹿肉？”我有些火大，“这位上尊，你就不能看在我是女仙的份上，给我来个什么水护盾啥的？”
“不能，灵力也是很费力气的，我才没了一半修为，你也得体谅体谅我。”
“………”
请问，如果因公外出，将同僚打死，会不会被天帝降罪？
虽然对方身份高贵。
我看着他欠打的帅脸，磨了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