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住院部
“别哭了,再擦最后一次。”许飞景指尖已经麻木了,感受不到温度了,可触及到江锦眼角的时候还是有感觉的……
“我一直哭,你会一直擦吗?”
“你真疯了,学傻了?”许飞景已经打算走了,不能再耗下去,再耗下去他就坚持不下去了,心要软了,心一软就是又一次。
江锦忽然转过身,身子剧烈一抖,开始呕吐,他晚上因为身上疼,根本没离开座位去食堂,吐出来的都是一下午饭残渣和酸水,紧接着再一口,是鲜红色的,沁在雪上,“卧槽!江锦!你吐血了!卧槽!你别老吓唬我!”
许飞景疾步走上去,看清了那地上确实是殷红的血,他顺了顺江锦的背,他仍要咳嗽,再一口血吐出去,他整个人痉挛了,许飞景直接把江锦背起来,江锦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使儿了,许飞景死抓住他,“老师!老师!”
李主任一眼就看见江锦嘴边的血沫子,配上许飞景慌慌张张的表情。
“怎么回事儿?”
许飞景死死抓着他,还能感觉到江锦在他背上很痛苦的抖着,“就太冷了,我想着他这几天胃痛,不让他去扫雪,把他喊回来,结果他忽然他就吐了,然后就开始吐血了,一大口。”
李主任打电话给德育主任,指挥着许飞景,“背着他,去车库,我带他上医院!快!”
然后马上喊上黎潇。
五班就在楼门口的拐角,后门口有五班自己的顺风耳,“怎么了!锦哥怎么了?!”
“郑漪看好班!”黎潇直接冲出去了。
许飞景背着江锦几乎跑着,他现在的步子稳当的不行,扶着他上车,他急切的看向李主任,“老师我跟着去吧!”
“上车!”
许飞景让江锦靠在他身上,看着他死死捂着肚子,许飞景慌神了,他轻轻按了按江锦腹部,“江锦,你现在怎么样了?你疼不疼?”
“疼……”
“胃?”
“烧得慌……”
李主任在前面开着车,“马上到医院了。”
许飞景搂住江锦,他额头的汗珠密密麻麻,他抬起手来擦,又想起来什么,他对黎潇说:“对了,老师,江锦他妈,就在医院。”
黎潇现在也正在通知家长。
“喂,江锦妈妈吗?我是孩子班主任,孩子今天不舒服,刚才吐了一口血,我们现在就在县医院。”
“你在医院,太好了。”
一下车,李主任直接背起江锦,黎潇托着,“飞景,去住院部,找江锦妈妈,你认识吧?”
许飞景愣了:“……认识。”
“快去吧!”黎潇没察觉到异样,那个时候,黎潇也忘记他和江锦别样的关系,他该不该见江锦的母亲。
李主任迅速简洁的描述症状,“护士,急诊,一中的学生,吐血了,孩子说胃痛!”
许飞景只愣了那一下,随后什么也不想了,直奔住院部,看见一个医生急切的站在门口,“吴阿姨……”
“小锦呢?!”
“在急诊。”
吴丽静就头也不回的往急诊走。
许飞景跟在她身后,“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又是因为我,又是因为我。”
吴丽静却立住了,他已经看见了李主任和黎潇,他回头看向许飞景,泪花花的人。
“他在国际高中闹了好久,绝食,不听课往外跑,他爸没办法把他放雁中,结果又是老一套折腾,后来就请了一对一家教,他还是折腾,最后没办法,又送他回胜良了,其实也是送他回你身边了。”
“我看见你们俩站在台领奖台上一起领奖的照片,以为你们俩还好好的,发现江锦没笑,以为是抓拍的,原来是这样啊。”
许飞景不说话了,只是走到李主任身后去,“主任,江锦妈妈来了。”
他们一番交涉,看着江锦做检查。
胃是情绪器官,江锦从小到大没经历过这些,李主任说江锦心态也不好,这段时间心情很差,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几个礼拜胃就坏了。
和吴丽静很熟的医生和他们说:“其实还是跟脑子有关系,情绪伤胃很多时候都表现在内分泌失调,胃酸过多,胆汁倒流,脑子里的神经紊乱贲门自己控制不住了,然后就是一系列的胃溃疡和对应的症状,反复溃疡容易胃出血,容易长出异生细胞,容易肠上皮化生,最差的情况会癌变。”
吴丽静直接质问黎潇:“这个事情我早就要说了,我看了学校发的视频了,跑着吃饭我是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样肠胃难道不会出问题吗?您看看孩子现在,我上学的时候可能不算好学生,你说学习的事我不懂了,但起码吃饭时间就是要吃饭的,好好吃饭,睡觉时间就是要睡觉的,好好睡觉,学习重要身体也重要,这么简单一件常识,现在都有辩论的必要了吗?”
黎潇倒是不至于不知所措,她见多了,但是不能全盘否定,“江锦妈妈您别激动,您看李主任也在这里,江锦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对象,我们学校能有江锦这样的学生,是我们学校的荣幸,但是孩子现在身体出现问题,我们也很担心,我们先看看孩子怎么样。”
他们就在门口谈,许飞景隔着帘子看影子。
吴丽静进去看了看江锦就出来了。
“飞景,今晚留下陪陪他吧。”
许飞景看向黎潇和李主任。
李主任的电话已经被校领导打爆了,他拍拍衣服上的泥,对黎潇说:“让他留下吧,快十一点半,给孩子找个床,先睡一觉,回去再补假条嘛。”
黎潇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可她不能多说,此时她也才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行为有多不妥帖,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行,那江锦妈妈,麻烦你给飞景找个床。”
“嗯,明天我送孩子们返校。”
吴丽静看着李主任和黎潇走了,才对许飞景说话,她嗖得眼眶红了,“去吧,他还醒着,我去给你找个陪护床睡,将就一晚。”
许飞景推开病房门,看见江锦躺在那里,静悄悄坐下,江锦闭着眼,不知道睡没睡,他觉着肯定没睡,许飞景看着输液管,想捂热他的手,“你要把我困死在你身上,你做到了。”
“江锦,睁眼看着我。”
江锦还是闭着眼。
许飞景凑近他,“你自找的了,但凡你以后说不爱了,不喜欢了,你就完了,我绝对杀了你。”
江锦睁开眼,他嘴角有个诡异的笑,得逞一样,“我自找的,我心甘情愿。”
“你他妈的,我不想下辈子跟个废物好,赶紧给我好起来。”许飞景把他的被子抻好,“回去还得看着你吃饭,看着你睡觉,我得罪个祖宗。”
“我会好的,只是那会儿觉得不想活了——”
“嘘……”许飞景不想听,他把椅子往床那边挪了挪,“睡觉吧,我守着你。”
清晨,江锦好久没睡的这么沉,尽管腹部还有不适感,但是他还是觉得睡得很好,因为——他的手还在许飞景手里。
许飞景守到半夜喊护士给他拔液,然后又攥着江锦手一直到现在,吴丽静给他准备的床他都没撑开。
江锦微微动了动另一只手,裤子还是自己的,他探进去,找到了。
“许飞景,醒醒。”
许飞景睡得不得劲儿,其实心里也不太踏实,一喊就醒了,“几点了……我腰有点疼,卧槽,胳膊也麻……我真……哎呦……我的天。”
“许飞景,伸手。”
他愣愣的伸出右手。
“左手,”江锦看着许飞景迷迷瞪瞪的样子,“反过来。”
江锦把戒指缓缓的戴回许飞景左手无名指,卡在那颗痣上,“戴好它,你自己买的。”
“莫比乌斯,无穷无尽的折磨。”许飞景看着戒指有感而发,他觉着江锦可能在仇视他,“看什么看,就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这就算,和好了吧。
“我打盆水,给你擦擦脸,一会儿你得检查,好了就回学校,不行还得住院。”
许飞景起身出去,病房的门却开了。
“……吴姨。”
吴丽静端着一盆热水,“洗洗脸吧。”
“……谢谢姨。”
江锦躺靠在床上,感觉没脸看她,“妈……”
“有种,真比你那个死爹有种,不是损你,是真夸。”吴丽静把水放在边上的凳子上,示意许飞景洗脸,许飞景灰溜溜去洗脸,“但是糟践身体——你真的不为生你的妈考虑考虑?”
“妈,”江锦一下噎住了,“我错了。”
“你姥姥姥爷担心坏了你知道吗?从那天起他们就一直惦记你,健康是一切的本钱,你胡闹啊你。”
“我错了,可我……真的……需要他。”
许飞景手沁在热水盆里,听到这话,就撩起水来洗脸。
“从此你们的事儿,我是不会再管,你成年之后,我们谁也管不着。”
“检查完就能吃饭了,喝粥喝到好,自己遭罪去吧。”
江锦这一遭病,知道内情的人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就不知道,一律按衡水病处理。
衡中模式有用吗?看人。
有的人精力充沛,心智坚定,他能扛也愿意扛。
有的人成绩一般,脑子一般,只能拼命努力,这种人我的建议是保重身心健康,但决定权在于你自己。
还有一部分人,脑子还不错,但是无法接受高压学习,甚至出现心理问题或者身体不适的,强烈建议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逼自己。
不是所有人在高压下的学习效率都高。
胜良有不少人被派去衡水深造的,高考前回来他们一个月没洗澡,有些老师们居然觉得挺光荣,天天拿这个告诉学生节约时间。
但是在更多老师眼里,比起学习好,更想要身体好,比起身体好,更想要学生的思想开放与世接轨好。
在那样的校园里,少不了的孔子像,也仿佛看见孔夫子在校园的某个角落无能为力地愤怒。
以前那个进城拱白菜的学霸蛮有名的,他火了,视频火了,演讲火了,但时间一长人们其实蛮惋惜的,因为那个学霸他在衡水两年前后的演讲,他两年前的那次演讲是十分的振奋人心,对未来有美好期望,有自己的热血和梦想,给他人带来了爱与温暖的那种。两年后就变成了我要进城拱白菜。
真的惋惜,本来都是一个一个真的蛮好的孩子。可悲的是,他们确实都去了985,211,双一流,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拼上命也只能去一个好一点的双非一本。
很多一线的教师,特别是老教师,总感觉很抱歉,在这场改变命运的战场上,没能逆天改命,恨衡水教育,可又拿它无可奈何。推翻不了它,也超越不了它,就是这样。
江锦往那一坐,即刻被许飞景拎起来,“让你坐了吗?”许飞景一脚递给汤晋,“把前面的坐垫拿过来。”
许飞景给他布置的软乎乎暖洋洋的,坐垫靠背,保温杯,一天光守着班级前后门了,生怕一点风给江锦再吹坏了,跑上跑下给他办免跑操,见习都不行,不让吹一点儿风,但是胜良这个狗地方,只要你腿没折都是要去操场的。
许飞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江锦写成了腿骨折,他还给吴丽静要医院证明单子,吴丽静都愣了几秒,最后没办法给他写了一张,谁愿意给亲儿子写个腿骨折的单子。而且,吴丽静是妇科医生……还得去骨科。
为什么那么多人致力于逃操?因为人简直要疯了,这个时候,基本一个月回家时间不超过一天。
不少家长也在讨伐,也有不少家长在加码。
胜良在努力的变成那种学校。
和雁中国际高中不一样,他们的生源,师资质量不高,他们唯有随波逐流一把才能救回学校
这几年大环境影响,学生在学校待久了,有时候连家在哪、爸妈长什么样都有点迷糊。一直待在教室里 ,连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一棵。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睡觉的时候总感觉被人监视了一样。如果你要是起床上厕所什么的就没在床上,会被宿管通报,把名字打在大屏上让全校人都认识,你然后取消住校资格家离学校远的就只能在校外租房子住。
因为晾衣服被宿管看到被通报了,被班主任罚在雪地站了一节课,被冻的眼泪都下来了。她还会说是为了你好。
刘义贝听说江锦病了,也不禁发出感慨,“普通学校别随便学衡水模式,又没有人家的生源和师资。还有跑操我真的要吐槽,距离那么近有什么用啊,我每次都能逃就逃,关键我逃操是所有同学希望的,他们怕我把他们脚踩短。”
跑操这样距离太近了,人贴人,任谁都不会跑了。
还有下课有什么课间检查,就是每周都有一个班值周,下课要求去其他班门口站着,检查学生和老师。
还好五班已经高三了,这个都是高一高二赶上的,也是他们要干的。
要说惨,新高一最惨。什么倒霉制度都赶上了。
因为作息是衡水模式,就根本睡不够啊,本来课间还能补个觉,结果要值周,我都练出来站着睡了,每次值周的时候,老师看学生太困了,都会讲快点,让学生睡一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