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盘炕
早上五点多,天空隐隐泛起几缕蟹黄青,陈满枝像往常一样,按时醒来。
沈抚松听到动静,也跟着起床,两人穿好衣服,出了卧室。
大雪依旧下着,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足有大腿深,屋檐上挂着一串串长长的冰棱,如水晶般晶莹剔透。
桃溪村很少下雪,即使下雪,也是像菊花瓣那样的毛毛细雪,零零散散的,没一会就化了。
这样的鹅毛大雪,两人都是第一次见。
新奇劲儿过去后,他们拿起铁锹开始铲雪,准备在院子里铲出几条通行的小路来。
彼时,云落和傅晚舟正在熟睡中,怕吵醒他们,两人尽量放轻手脚,不整出太大动静来。
不过,云落耳朵尖,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咯吱咯吱声,很快意识到他们在铲雪,连忙叫醒身旁的傅晚舟。
两人简单洗漱一下,然后拿着扫帚开始清理家里的积雪。
沈家坐北朝南,前院是小四合院的格局,北房三间,依次为卧室、堂屋兼饭厅和厨房。
两边的屋子与左右两侧围墙并不相连,各有一条小道,约莫有五米宽,六米长。
东西两侧是厢房,东厢房靠北那间是云落卧室,西厢房靠北那间是沈云起卧室,靠南的两间面积较小,是两人的书房。
南房两间,分布在大门两侧,都是储物间,储存家里的杂物,如粮食、农具、种子等等。
后院一分为二,北边是依墙而建的家畜棚,养了不少家禽,南边是自家开垦的小菜地,种了各种应季蔬菜和葱姜蒜。
傅晚舟和沈抚松身强体壮,直接拿着扫帚爬上屋顶,扫落上面的积雪。
“哗哗哗”
屋顶上的积雪如同瀑布一般顺着屋脊滑落,顿时掀起巨大的雪浪,整个院子都被笼罩在内,场面极为壮观。
等其平静后,四人拿着手中的工具,从大门一路扫到后院的窝棚,接着又去把家外面的村道扫干净。
一顿忙活下来,已是满头大汗,在堂屋歇息了会,云落去厨房做早饭,其余三人去后院检查窝棚。
两人昨天走的着急,家里的家禽和蔬菜都忘了安顿,还是沈奶奶想的周到,特地让沈抚平夫妇过来帮忙处理。
窝棚由红砖和水泥垒成,十分牢固。沈抚平夫妇用干草和棉布将棚里的窗户堵住,防止外面的风雪吹进来,冻坏家禽。
陈满枝打开窝棚门时,家禽们正缩在角落里挤成一团,虽然看起来有些蔫巴,但都还活着。
她松了一口气,拿起扫帚扫落顶上的积雪,又将棚里的粪便铲进桶里,倒到窝棚旁边的深坑,覆上薄土,用来堆肥。
傅晚舟和沈抚松将窝棚里里里外,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缝隙,又拿了不少干草塞住窗户。
沈家的后面是一座小山,上面种满了竹子,岳婿俩顺着后院的小道,爬上山坡,准备砍些竹子回去当柴火。
没多久,陈满枝也拿了把砍刀过来,跟他们一起砍竹子。
乡下做饭多用土灶,烧出来的饭菜有种柴火气,吃起来格外香甜。
沈家的土灶倚墙而建,约有两米长,一米宽。
灶上架着两口铁锅,一左一右,两锅交界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镬(huo)罐,用来温水洗脸洗脚。
厨房旁边的过道宽敞,沈家在上面和前后都搭了铁棚,用来码放劈好的柴火。
云落随手拿了一把干柴,塞进灶膛里,接着用火柴点燃手中的茅草枯枝,送进干柴底下。
不过片刻,灶膛里便燃起火苗,她继续往里面添柴,直到火势变旺了才收手。
沈家的早饭向来吃得清淡,云落打算做个鸡蛋瘦肉粥,再蒸几个包子。
配菜是酱萝卜,是陈满枝去年冬天腌好的,她刚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云落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小山似的蔬菜前,将冻坏或腐烂的菜叶去掉,扔在竹筐里,满了就倒进后院的堆肥坑里。
处理完这些蔬菜,云落又剁了好些菜叶,混合集市上买的玉米粒和麦麸,倒进棚里的食槽。
还没倒完,饿坏的鸡鸭鹅们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抢着吃,生怕晚了就没有了。
见旁边的水槽有些脏,云落用清水洗了两遍,又倒了些干净的水进去。
很快,早饭做好了。
云落走到后院,朝着竹林大喊一声:“早饭做好了,快回来吃饭!”竹林幽静又空旷,她的喊话声直接放大了好几倍。
忙活了好半晌,三人肚子都有些饿了,听到她的话后,连忙开口应好,拖着一大摞砍好的竹子往家里赶。
吃到一半时,一个响亮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阿枝,抚松,你们在家吗?”
“唉,我们在呢,大舅哥你等会,我这就给你开门。”沈抚松放下手中的碗筷,边走边说道。
话说完不过片刻,沈抚松和陈满生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陈满枝迎了上去,笑容温雅:“大哥,你怎么来了?”
云落与傅晚舟站在一旁,齐声打招呼:“大舅好”
陈满生脚步一顿,目光顿时移到傅晚舟身上,想要看看这位外甥女婿的庐山真面目。
长得还行,个头也高,就是这身子,跟个电线杆子似的,真怕一股风就把他吹倒了,略带嫌弃道:“你就是小落的男朋友?”
对上他打量的视线,傅晚舟神色如常:“大舅,您好,我叫傅晚舟”
陈满生突然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却发现他绷紧身子,好似一块铜墙铁壁,无法轻易撼动。
嚯,这小子力气还挺大,他目露凶光,警告道:“傅晚舟是吧,以后对我外甥女好一点,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陈满枝伸手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太过分。
“请大舅放心,也请沈叔,沈姨放心,我会永远对落落好的,直到我死的那一刻。如有谎言,天打雷劈。”
这些话傅晚舟想说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契机,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口气说完。
这小子,还真有他当年的风范,陈满生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这话想说很久了吧,勉强算你过关了。”
沈抚松夫妇活了四十几年,真心还是假意还是能分辨的清,微微颔首。
陈满生向来直来直往,直接说明来意:“现在这个天气你们也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过来是想问你们要不要盘炕?”
“大哥,这盘炕是什么意思?”
陈满生这才想起他们还没见过这玩意,懊恼地拍了拍头,转而介绍道:“这盘炕是北方那边的玩意。
就是利用木材或煤燃烧产生的热量,对火炕炕面进行加热,温度降低后的烟气通过烟道由烟囱排出。”
听起来,倒是个取暖的好东西,还能省些柴火,陈满枝颇为心动:“这敢情好,只是…会不会太麻烦?”
陈满生摆摆手,胸有成竹道:“不会,不会,两三天时间就能做好。”
沈抚松感谢道:“大舅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只是这盘炕我们也不懂,你说要准备什么材料,我们现在就去弄。”
陈满生:“不用你们准备,我从黄城拉了一大车回来,现在都堆在家里,一会打电话让博羽拉过来就行。”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陈满枝先是惊讶,后是疑惑,问道:“博羽怎么回来呢?那如雪和樱樱也回来了吗?”
陈满生与周雯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陈博羽,三十有一,是镇一小的数学老师。
经人介绍,他与镇医院的妇产科医生景如雪结婚,育有一女,名陈樱。
三人目前在镇上定居。
小女儿陈安琪,二十有八,是一名企业员工,年前嫁到江城,暂未生育。
云落与她常有联系,两人关系很好。
说起这个,陈满生半是抱怨半是开心道:“害,这不是下大雪了嘛,博羽就带着樱樱回来住几天,如雪还在医院忙着。”
突然,他想到了来的路上与他打招呼的沈抚平,提了一句:“抚松,你要不问下你大哥弄不弄?反正也是顺便。”
沈抚松有些纠结:“这……”
“盘炕真不难,你尽管去问就是”
陈满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抚松再拒绝,就有些让人难堪了,他真诚致谢道:“大舅哥,那我先替我哥谢谢你。”
陈满生不耐烦地拂了拂手,示意他赶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