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你开心吗？
宋清泉天资聪明，从小远离家乡离开父母，被宋祭酒带在身边一直在京城读书。三年前回乡一举小三元考中了秀才，更是成了家族的荣耀，似乎他身上肩负着家族的未来与希望。
大伯虽然是尚书，但儿子读书一般，都是受家族门荫封的小官。大姐姐嫁入皇家，需要他们年轻一代未来的助力，自家虽也还有两个哥哥，但也是读书平平。大哥管着家里的田庄和族庶务，二哥跟着爹学打理族里的生意，所有的压力来到了他的身上。
这两年，娘亲随他居京城，在老家住习惯的娘亲到了京城后，性格大变。
不止她自己不爱出门了没有社交，更让人害怕的是开始严厉的禁足他和妹妹。他自己还要读书可以离家，只是休沐时间娘亲一直不安的找自己陪着，妹妹竟是大半年连院门都没踏出一步。娘亲和女儿的性格也越变越内向。找了大夫来看，说是肝郁，可大夫开的药熬的汤药又全让娘亲摔了。
作为儿子，他明白娘亲不愿在京城，可谁愿意呢，祖母也不想在京城，但大姐姐嫁入皇家却不得不来。他明白娘亲想要在爹身边，却无法干涉自己的父母要怎么去生活。
米行因为荣叔回归京城，这两年的生意大多是爹带着二哥在跑。又因为大兴开发了许多新的物种，爹和大哥田庄也是忙不完的事，一个这么大的家业，爹想要停下来好好陪娘亲也是奢侈。
于是乎，没有安全感的杨琪便抓住了身边唯一的儿子，生怕儿子离开自己。女儿原本只是学规矩想让她做淑女，如今却像提线木偶般不敢说一句自己的意见。
宋清泉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夏儿，满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编了一条松垮垮的麻花辫，额头两边还散着些许零散的碎发，风儿吹来，这些碎发轻轻地扫在她脸颊，头上一个发饰也没戴，简简单单地却让人觉得舒服和放松。
林夏儿身上穿的也是轻薄舒适的普通棉衣，因为今日出来游玩，夏儿甚至裙子都没有穿，只穿了跟阿珠一样的普通衣裤。但是却难掩天生丽质，即便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在宋清泉眼里，却是这般耀眼动人。
又想想自己每日把妹妹过度打扮地精致的娘亲，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放松的一面，每天也是把头发梳得严严实实的，上面精心地插满着各式的头钗。但脸上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
“夏儿，人要如何才能活得开心呢？”宋清泉道。
夏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34;害，想要开心还不容易，可把我吓坏了，我以为你怎么了呢？”
宋清泉不好意思得抓抓头又抓抓脖子，“开心很难的。至少我已经很久没感觉到开心了。”
“那这问开心的，你可就找对人了，我天天都可开心了。”夏儿双手一击掌，“哎。我还以为你长得又好看，学问又好，家世也不错，应该是每天偷着乐才对啊。”
宋清泉被水汽侵袭的双眸闪烁着星光，夏儿夸我呢。突然就有一点小开心了。胸腔里内鼓胀着快乐，周身也洋溢着轻松，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并不算差，那些过多的烦恼，好像都是自寻的。
“我也没有那么好吧？”宋清泉喃喃道，“你就是这么好啊，而且你还为人真诚不作假，有自己的原则。我最欣赏你这一点。你喜欢大兴赋，外头买不到了，便亲手抄了一套送我，如今这套书都快让我翻烂了。我可太喜欢了，有你这样的朋友是真我的幸运。”
见夏儿说得如此认真，宋清泉怔怔地张了张嘴，一时却是说不出话来了。
我是你的幸运吗？
宋清泉胸膛里好像有什么飘飘然的情绪就要飞出来了。
“走吧，我带你去吃江城好吃的，没有什么事是一顿快乐的大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我们就吃两顿！”夏儿拍了下宋清泉的肩膀，拉起他的手就走。
“嘿。小书呆，你有没有发现我好像同你一般高了？”夏儿突然挨近宋清泉比了比，“看，我原本到你肩膀，如今好像快和你一般高了。哈哈哈，你是不是让书压的长不高了？”
两人闲聊着往市集走去，后面跟着阿珠和宋清泉的随从，趁着大人们还在重拾行装没有人管她们，两人早晨偷偷溜出了府，来黄鹤楼吹风，再去买点江城特产，就打算回府。
江城的繁华难以言表，当然，与长安是没得比，但是也是全大兴数一数二的大城了。街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因为地处大兴中心。路的两旁商铺林立，天南地北的吃食店，一家比一家吸引人。
“小书呆，看那。”夏儿指着前头，原来是一个糖画摊。画糖画的老头画了一条栩栩如生龙，旁边等着的人正叫好。“走走走我们也去画一个。”夏儿拉起宋清泉就走。
画糖画的老头见他们过来，便道：“小姑娘要不要画一个？”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快速地舀出一勺糖浆，在板上迅速地挥舞起来，不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蝴蝶便映入眼帘。
“夏儿你要什么？让老伯给你画一个。”宋清泉问。
林夏儿想了想道：“我能自己试试吗？老伯。”
画糖画的老伯站起身道：“来，小姑娘，你来试试。这个画不好也没关系，重新把糖放回炉子里融了便是。”
夏儿其实在现代里也玩过糖画，只不过也好久没做过，拿起勺子学着老伯的样子舀了一勺，慢慢得均匀得倒在板子上又快速拖动起来。不一会儿，像模像样地便画出了一个火柴人模样的糖人。
“嘿嘿，好了好了。老伯帮我最后安装一下。”老伯拿起一旁的小木棍黏上，又轻轻把糖画用铲刀都翘出来递给夏儿，“小姑娘不错，第一次做便做出图案来了。”宋清泉的随从忙上前付了钱。
听到老者夸夏儿，宋清泉不能更同意了，点着头道：“确实，太厉害了。”
夏儿却不让他硬夸，明明做得一般，自己只是想体验一下，还太厉害了，夸张了啊。
迷迷糊糊中宋清泉便让夏儿塞过来的糖画塞了一嘴，试着轻轻咬了一口，酥脆的糖便掉进了嘴里，甜滋滋的。夏儿问道：“如何？”
“甜的。”宋清泉嘴里嚼着口齿不清的回答道。
夏儿拿起糖画咔嚓也是一口咬下，感受着糖的香气在嘴里弥漫开来。一脸甜甜的笑容问道：“据说吃甜的会让心情变得愉快，小书呆，你现在开心吗？”
吃甜的能不能让人心情愉快宋清泉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此时夏儿的笑脸，却撞进了他的心，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欢快，好像在回答，我很开心。
见宋清泉没吱声，夏儿又把糖画递过来，“怎么，不开心啊？那再吃一口？”
宋清泉看着眼前的糖画，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糖画上面缺的那角，刚才自己咬了一口，夏儿又咬了一口，如今还叫他再咬一口。
他转头看了看眼前天真无邪的夏儿，明艳的红唇娇艳欲滴，心里又暗暗得骂了自己两声，禽兽，夏儿妹妹根本没有多想，你这死书呆子究竟在想什么猥琐的事情。
凑近了咔嚓又是咬下一大块，糖画的甜味在嘴巴里漫开，多甜啊！
两个人就站在大街上，你一口，我一口得吃光了这只糖画，相视一笑，宋清泉连眼睛里都冒着光。阿珠掏出手帕给夏儿擦嘴，“小姐，嘴巴这里沾上了。”
夏儿伸出舌头舔了舔，道：“没关系，继续逛，我们今天就是要开心。”
继续往前逛，路边一家摆摊的酸梅汤引起了宋清泉的注意，嘴唇上里甜滋滋的，让人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这时喝上一碗酸梅汁肯定不错。
“夏儿，要不要喝一碗酸梅汤？”宋清泉拉住夏儿问。
老板见有人过来忙招呼道：“公子小姐，试试我家的酸梅，新鲜的山楂和乌梅熬制的，又酸又甜，清凉解暑，一碗只要10文。”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酸梅，夏儿感觉自己嘴巴里就疯狂在分泌唾液了。“我们两人喝一碗吧，太大碗，我还要留肚子吃别的呢。”夏儿对宋清泉说。顿了顿又道：“要三碗吧。阿珠姐和小乐也试试。”
“好咧，三碗马上好。”老板熟练地操起勺子，快速得从大锅里打了三碗酸梅汤端上来。
宋清泉端起一碗小心地递给夏儿，“来，你先尝尝。”
夏儿摇摇头道：“你先你先，我怕酸。”
“姑娘，我这酸梅汤加了糖，不会特别酸的。”老板忍不住道。自己家的招牌可是这条街夏日最畅销的。
浅尝了一口，宋清泉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道：“夏儿你试试，酸中透着甜，味道不赖。”
夏儿这才接过碗，这酸梅汤还真的是用山楂和乌梅熬制，再加上老板自己添加的配料制成的，口感酸甜可口，确实为消暑佳品。
不过夏儿却不爱吃酸，喝了两口，便递给宋清泉道，“喝不下了，你喝了吧。”
宋清泉很快把一整碗喝下去，嘴里糖画甜滋滋的味道总算消散了，留下了酸梅汁的酸爽清透的感觉。
二人又继续往前走，你一言我一语得闲聊着，宋清泉性子本来也是很活泼的，只不过从小远离父母，跟在祖父身边学习，每日进出的都是国子监，接触的都是学子。可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久而久之，他站着坐着都不自觉就是一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模样。
好不容易回乡读书经常去龙坑村子里锻炼得稍微阳刚一些，又回到了京城继续了苦读和他娘亲伴读的日子。
“这里的摊贩怎么这么多？今日是有什么集市吗？”夏儿疑惑极了。江城虽热闹，但也没有这种普通日子感觉大家都来赶集的模样。
“夏儿小姐有所不知，江城的文庙初建成，最近前来祭拜孔夫子的百姓太多了，特别今年又适逢科考年，家里有读书人的人家，有些人是天天过来的。而商家们遇上三年才一次的科考的机会，更是憋足了劲。知府大人便让人清出了这条路给周边的百姓过来这里摆摊设点，一直可以摆到科考前一天。”小乐早晨出门前已经跟知府府里的管家询问过了江城城里最近的情况，马上就给夏儿解释了。
“小书呆，你要过去祭拜吗？”夏儿嘴里问着，眼睛却盯着前面炒板栗的摊子。
这天本来就热，又在炒锅的旁边，摆摊的汉子早就脱去了外衣，只穿了一件无袖的短褂，露出的健壮的手臂正奋力地翻炒着锅里的板栗，炭烤的香气飘来，钻入鼻子里。
宋清泉好笑地看着夏儿眼睛差点粘在板栗上，哪里有半分要去祭拜孔夫子的心情。
“不如先买一袋炒板栗。”宋清泉话阿刚落下，只见夏儿马上转过头对着他双眼弯弯，小巧的嘴角微翘，红唇微张，“我看行！”
卖板栗的汉子操起一个油纸袋，熟练地铲了一袋板栗，小乐连忙上去付了钱。“公子，还很烫晾一晾才能吃。”
夏儿却等不及了，想要拿一个试试，一拿起又赶紧丢了回去，“哎呀，烫烫烫。”宋清泉连忙抓过她的手，夏儿几个手指烫得发红，小心得吹了吹道，“你别动，我给你剥。”
夏儿小心得捏起宋清泉剥好的板栗，轻轻地放入嘴里，缩着肩膀闭上眼睛慢慢咀嚼着，过了一会，才慢慢睁开双眼，对着宋清泉甜甜地道：“小书呆，你剥的板栗真好吃！我也给你剥一个。”
那板栗是什么味道，宋清泉一点也没吃出来。
你问他开心吗？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在十四岁的这一天，路上微风拂面，带来阵阵清幽的花香。身边是快乐的林夏儿，每一句普通的话语在宋清泉听来都像是甜言蜜语，像糖霜包裹着糖一般将他密密实实得包裹起来。又像酸梅汁一样酸酸甜甜的，如同他的青春悸动般，冲击着他的大脑，在他的青春时期留下了这段酸酸甜甜的记忆。更像这滚烫的炒板栗，烫得他心中一片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