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屈翁靠在墙上,有气无力道:“丹药解毒还需要一些时间,这期间需要有一名境界在合体期以上的大能输送灵力,激发他凝滞的经脉。”
现如今能有合体期实力的只有江沉阁和苍霄两人。
江沉阁向苍霄看去,他也正看过来。
她沉了沉声说:“妖兽源源不断,我必须上丹心山一探究竟,阻止更多的妖兽下山。”
苍霄蹙眉,“不急在这一时,等到天亮我们再一同前往岂不更好?”
“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我们等得了,可州府里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等不了。”
四方阵法能抵挡妖兽的攻击,却无法阻碍声音穿透,土蝼的低吼声、钦原扇动翅膀的声音,人们的哀嚎惨叫在月夜下响起,在四下静谧的房间里如放大一般令人闻之惊心。
苍霄终究是妥协了,“那你去罢,我们随后跟上,不能有任何损伤,否则本尊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江沉阁颔首,来到晏怀竹身前,手掌盖住他紧抓自己衣袍的手,“别想太多,我在丹心山等你们。”
晏怀竹扬起一笑,手却握得更紧,“好。”
江沉阁安排好,让苍霄给晏怀竹打通经脉,她则先一步前往丹心山阻止妖兽下山。
江沉阁一出客栈便在街巷拐角处遇见两个修士正对抗数十只钦原,她顺手解救并将他们带回客栈。
江沉阁对守着阵法晶石的魔宗弟子嘱咐:“若在客栈外发现落单的人,无论是修士还是百姓,都要想方设法让他们进来。”
客栈成了避风港,江沉阁前往丹心山的途中遇到幸存者都让他们去城北浮尘客栈。
出城后离丹心山越近,妖兽的数量越来越多,江沉阁最开始绕行,但到了城外山脚下,她除了一路斩杀没有别的选择。
她甚至不能御剑飞行,天上飞满了钦原,它们只有鸳鸯大小,尾部有毒针,蛰种树木,树木就会枯死,蛰中活人令人当场毙命。
遮天蔽日的茂密树枝掩映下,州府城外的钦原数量反而稀少。
可土蝼却有城内的三倍之多。
江沉阁用了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才堪堪登上丹心山,在晦暗的光线下前方隐约有山门的轮廓。
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数不清的土蝼如洪水从山门涌出,江沉阁像一叶孤舟逆流而上,劈开一只扑上来的土蝼脑袋,差点震飞手中剑。
她已记不清斩杀了多少妖兽,成百、上千、成万……不计其数,握剑的手忍不住抽筋,虎口开裂,剑刃有了大大小小的豁口……
山门近了,还有不到十丈的距离。
江沉阁旋身横剑挡下背后偷袭的一只土蝼,“咔”遍体鳞伤的女剑终于承受不住折成两截。江沉阁手下发狠,不得已用半截残剑刺入土蝼大张的口中,划破它的肚子后,江沉阁唯一的兵器也一同落入它的腹中。
偷袭的土蝼肚破肠流倒在地上,江沉阁也手无寸铁,浓烈的血腥味刺激了妖兽们,数以百计的土蝼将她一层又一层包围。
她所有的退路都被挡住,除了天空,可天上也被密密麻麻,挥舞翅膀的钦原占据。
“吼……”土蝼一声低吼,露出尖利的獠牙从四面八方扑来。
江沉阁手中掐诀,弹指间结界还未升起,一杆一丈二长的银色梅花枪从天而降贯穿了当头的妖兽,死死钉在地上。
尘埃飞扬,土地裂痕从枪尖蔓延,顿时所有妖兽都被这杆梅花枪散发出的生平从未有过的恐怖威胁所震撼,它们不约而同顿住,下一刻龇牙咧嘴地扑来。
黑衣银甲的修士一马当先,站在江沉阁的前面,拔出入地三分的梅花银枪。
他手执染血银枪背在身后,侧头只见他清晰英冽的轮廓,他身躯魁梧,好似有他在的地方即使天塌下来也不会害怕。
他向江沉阁投来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未说出口的话儿。
她没能照顾好自己,他不高兴。
后赶来的晏怀竹见江沉阁像从兽血里捞出来的一样,手臂上是被妖兽牙齿划破的伤口,他与苍霄一样怒火中烧。
“我们来比比看谁杀得妖兽更多?”
“好。”
面临乌压压的土蝼和钦原,二人并不看在眼里,反而谈笑风生地打起赌约来。
在行云流水的杀招中砍下一个又一个妖兽头颅。
自他们赶来后便护在江沉阁的身前,别说妖兽连一滴血都未溅染到她。
眼见同类一个接一个死去,山门前的最后一只钦原发出凄惨恐惧的哀鸣,就要逃离。
晏怀竹与苍霄互看一眼,同时起身。梅花枪贯穿了钦原的心脏,与此同时秋水剑斩断其脖颈。
苍霄收回梅花枪,抬高下巴,“三百一十六。”
晏怀竹:“三百一十五。”
击杀最后一只钦原时,苍霄的梅花枪比他的秋水剑更长也更快。
两人身后的妖兽尸首堆成小山,二人相对而立,同时侧身看向身后的江沉阁。
浓浓的墨色夜幕下,一黑一白两个颀长的身影向江沉阁看来,彼此对立却又有种不可名状的默契。
江沉阁擦了擦脸上未干的血,举步跟上。三人踏过红色的土地,经过点苍派被岁月洗礼的山门,入眼遍地狼籍。
飞泉漱流不复清澈,是血染的鲜红;幽冷潭面漂浮着身穿八卦纹门派服的弟子,潭水粘稠殷红;随处可见或倚或趴,失去气息的弟子。
夜风似刀,吹得人脊背发寒。
晏怀竹眼眶泛红,他虽恨晏剑洲,但对点苍派却没有那么大的恨意,何况他对宗门建设呕心沥血,稳住点苍派位于正道之首的地位,不失为一个称心称职的好掌门。
来不及伤神,乘着腥臭的风三人赶往第七峰。
第七峰坍塌,一片尘埃废墟,冰湖破了一个大洞,嘉圣长老与晏寒英率领精锐弟子结出七星剑阵,抵抗从洞窟中源源不断涌出的妖兽。
此外,还有仙衣飘飘的云水宗一干弟子,或操琴或吹笛或拨弦,以音攻助阵。
江沉阁甫一踩上冰湖,冰湖就剧烈地颤抖,只见洞窟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生物要破湖而出。乌云遮月,散去后,圆月赫然变成一轮明晃晃的血月。
若万千婴儿的啼哭从洞窟中传出,魔音入脑完全压制住云水宗的音攻,洞窟里的凶兽终于露出它的模样。
它身形高大似山峰,青黑色的皮肤上布满虎纹,蛇身九头,婴儿啼哭声从九张嘴里发出。
“相柳!”江沉阁一声惊呼,传闻相柳九头蛇身,一口便能吞下一座小山,口中喷出的洪水能淹没田地。
它作为上古凶神,肉身早被杀灭,魂魄又被英招镇压,为何还会出现在沧云十三州?
它明明没有张口说话,但怪异刺耳的声音还是在众人的脑海里响起,灵魂都为之一颤,“英招已殁,如今是我相柳的天下了!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能在此时幸存的弟子皆是点苍派里的精英,他们受嘉圣长老和晏寒英的指挥,结出必杀剑阵,向相柳发难。
命令下达后嘉圣长老带着晏寒英就要趁乱溜走。
“宗门里的弟子即使心中再惧怕,都听令行事,用性命去对抗相柳,可你们一个身为门中长老,一个使计夺我宗主之位,晏寒英你千方百计得到手的宗主之位现在就要抛弃吗!”白衣素雅的道君,手执利剑,挺直的身影如松挡住他们的去路。
晏寒英身上的掌门君装褴褛破烂,精致的绣线断裂,衣袂缺了一块,头上的玉冠歪歪斜斜,与一身素衣浴血而来的晏怀竹一比,犹如云泥之别。
他目眦欲裂,眼中被恨意和羞愧染红,一番挣扎最后还是恨意占了上风,“晏怀竹,我不去找你,你倒还不怕死地出现在我面前。”
“莫与他废话!”江沉阁捏诀制住嘉圣长老。
嘉圣长老被她偷袭得手,拼命挣脱不得,浑浊的眼球暴突,眼中充满狠戾之色。
晏寒英有所提防,拔出本命法器与晏怀竹战作一团。
点苍派弟子结出的剑阵落在相柳的身上,非凡没有伤它分毫,反倒激怒了相柳。
它浑身一振,更多如黑潮一般的妖兽群从身下冰湖洞窟涌现,相柳九个头颅仰天长啸,叫声令人头脑发晕,实力较低的修士七窍流血。
可这还没有结束,洪水从相柳的口中喷出,修士们纷纷结出结界,飞至空中。
反应较慢,被臭气熏天的洪水沾染到的人立刻毙命。
混乱中,江沉阁的右手被苍霄握住,晏怀竹与晏寒英战得密不可分,两人都身影将被洪水淹没。
江沉阁心下一紧,想飞身去往晏怀竹的身边,奈何握住她的大手捏得极紧,她只能哀求道:“苍霄救他,快救晏怀竹!”
若是晏怀竹就此毙命,她的任务失败,自己也将不复存在。
苍霄心脏揪痛,他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字,只见仙衣洁白的女修弹奏一曲,琴音有形,撞在晏怀竹头顶,即将浇落的洪水上。
晏怀竹无虞,不远处的素琴松了口气。
江沉阁亦然,抬眼却见苍霄凌厉的五官染上一层霜寒。
他将江沉阁留在结界中,手持一丈有余的梅花枪,只留给她一个伟岸的背影,“在这儿等着。”
说罢,他向那个可怕的庞然大物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