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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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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玉大为震撼,回过神来时立刻矮下身子,恭敬行礼道:“晚辈见过曾师叔祖。”

    满头是血的习菀也呆呆的,眼里全是惊骇。

    没有江沉阁的同意,纪玉根本不敢起身,怪不得她能破掉师祖的阵法,面前的女子居然是曾师祖的师妹,她有眼无珠认不出来就算了,竟还抱着收徒的想法。

    在纪玉的胆战心惊中终于听见江沉阁的声音,她如获大赦,银丝滚边的衣袖花纹都被她抓得抽丝。

    江沉阁并非有意为难,她也没想到三千年后还能寻到烟萝师姐留下的痕迹。既然因烟萝师姐灵月宗在冥冥之中创建,或许这就是合欢宗的传承也说不定。

    江沉阁启唇,“烟萝师姐留下的修炼功法原本叫做合欢宗。”

    合欢宗?灵月宗挤不上天涯榜前十,能获得的资源有限,合欢宗对纪玉来说也只是古书上的三个字。

    “合欢宗的修炼功法玄妙至极,你们现在所习得的只是皮毛。”

    可单单是皮毛就能令她们在修真界打出名声。

    纪玉正想她是否有将摄魂术修炼到最顶层的一日,就听得江沉阁悠悠说道:“若你们想修习,我可悉数传授给你们。”

    纪玉一听为之大惊,她还来不及应下,身侧的习菀却失魂落魄地说:“即使有再玄妙的功法又如何,我的脸毁了,根基也毁了。”

    江沉阁看向她,没有怜悯没有鄙夷,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合欢宗的功法靠美貌不假,因美貌于合欢宗的女修而言是武器,可武器毁坏你就不能继续修行了吗?刀豁口了你懂的换,剑折了你知道修补。”

    习菀还是失魂落魄。

    “摄魂术的高级秘术靠的不是脸,而是一双眼。”

    习菀身形晃了晃。

    纪玉看在眼里,劝道:“莞儿只是一时不能接受容貌有瑕疵的事,多谢曾师叔祖开导,日后她会想明白的。”

    随后,江沉阁将合欢宗的心法和功法倾囊相授,加上自己在修行中获得的感受一并说于纪玉。习菀在一旁耳濡目染,渐渐也听了进去。

    临走时,纪玉去库房拿出一个锦盒,“曾师叔祖,里面就是你要的一株极品‘长生’。”

    江沉阁接过,打开盖子一看,是一株青碧色的仙草,顶端还有洁白的米粒小花坠着,形如麦穗的穗子,仙草泛着闪烁且柔和的绿光。

    将医修赠予的画轴一并打开,与画上一模一样,江沉阁这才将画轴与锦盒收入灵识空间。

    “曾师叔祖留步。”

    江沉阁停下步子,等她说话。

    纪玉笑容友善,美目中带着希冀,“我灵月宗虽说比不上十大宗门,但在修真界也是能叫得上名号,若是曾师叔祖需要,他日必当鼎力相助。”

    说着,她交给江沉阁一块儿白玉做的令牌,上面用金笔勾勒出常青谷的线条,谷峰遮掩一轮弯弯的月亮。

    江沉阁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手,灵月宗有意相助她就大方收下。

    告辞纪玉,蹬上枣骝马,江沉阁打马疾驰离开常青谷。

    纪玉站在常青谷之巅,天地辽阔,白茫茫的雪地里有一点朱砂般的红。

    “师尊?师尊?”习菀一连唤了好几声。

    纪玉回神,摇了摇头,步摇流苏也跟着轻晃,神色似叹似慕。

    两日后,江沉阁顺利回到宁州府。

    宁州府正值上元节,没有宵禁,百姓们穿上新衣,载歌载舞,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

    街边,年轻天真的师妹换上锦鲤红裙,羞答答地给倾慕的师兄系上剑穗;穿得红通通圆滚滚的孩童骑在父亲的肩上,欢欢喜喜地看花灯;冲天的烟花此起彼伏,在画布似的夜空中绽开五颜六色的花儿。

    江沉阁身处热闹的人流中放慢脚步,到达客栈挂着大红灯笼的门口才依依不舍地进入。

    她生于山野,长于山野,幼年时过年最欢欣的无异于穿新衣,吃甜食,放炮竹。

    后来在封印中待了数不清的岁月,对这人间的喧闹也有了留恋。

    可她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未做完,那份热闹开怀只能留待以后享受。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江沉阁回到客栈,敲响了晏怀竹的房门,等了三息无人应,她便推门而入。

    锦被掀开,她摸了摸冰凉的床褥,早已无人。

    他不能视物,身无分文又孱弱得很,此时能去哪儿?难不成出事了?

    江沉阁急匆匆地离开房间,正好碰见客栈小二。

    小二托着酒壶,看到江沉阁有些惊讶。

    “可有见到里面的人去了何处?”江沉阁抓住小二问道。

    “啊?哦!里面的客人让我转告姑娘,他在玉湖园等你。”

    玉湖园位于客栈的后方,是人工造成的荷花湖,冬日荷花尽数凋零,湖边用鹅卵石嵌边,游廊小亭位于湖面上,湖面倒映出圆月,构成一副静谧的画面。

    江沉阁来到玉湖园时,清冷的月辉照出悄无一人的园内情景,如画如梦,静谧幽暗。

    她沿着蜿蜒长廊行走,忽地黑幽幽的小亭里亮起一簇火花。

    白衣淡雅的道君手执燃烧的烟花,火光映照出他无神的双目与缠绕白布的脖颈,平和的面上是微微扬起的笑容。

    晏怀竹转头,眉心的琉璃珠似水滴般晃了晃,“阿阁。”

    烟花燃尽的刹那,他玉白的双手留下被火花炸开灼伤的细小伤痕。

    黑暗中,江沉阁的一双眼亮晶晶的,“你怎么知道是我?”

    晏怀竹想都未想便自然而然地答道:“阿阁走路的声音与别人是不同的,步长约一尺半,脚跟先落地,脚步也很轻,像猫儿一样。”

    “阿阁你还想看么?”他又拿起两根新的烟花,一点淡淡的灵光点燃烟花,火花四射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的灵力恢复了?为何不好好休养?”他双目失明出来放烟花是给谁看,江沉阁想都不用想。

    “因为愚蠢至极的某人想让你开心。”肆意豪放的声音斜插|进来,玄衣银甲的魔尊身材魁梧伟岸,从另一端长廊走来,手里提着一个与他不搭调的玲珑兔子灯。

    晏怀竹笑容落下,夹枪带棍道:“难道你不想让阿阁开心?”

    苍霄愣了愣,将兔子灯杆塞进江沉阁的手心里,嬉皮笑脸一副无赖模样道:“怎么可能?只要阿阁能开心,本尊甘愿做那愚蠢至极的傻瓜。”

    “所以,玉湖园无人都是你们做的?”不会是苍霄武力胁迫,让其他人不敢进入吧?要知道玉湖园不失为上元节最佳的赏月地点。

    苍霄讪讪道;“包下玉湖园不过几块灵璧尔尔。”

    谁知一旁的晏怀竹却冷笑道,“我竟不知闻名遐迩的魔尊身上连几块灵璧都没有,还是当了我的衣裳饰物换来的。”

    “你那衣衫沾染了血迹,也值不了几个钱。”

    “所以你将我碎掉的玉佩和玉冠一个不剩的全当了,它们的玉料可是上好的南雪冰种玉,买下整个玉湖园都足矣。”晏怀竹咬牙,“而你却被人骗了,只换了十块上品灵璧。”

    苍霄摸摸鼻子,“本尊一向视钱财如粪土。”

    他俩拌嘴,江沉阁看得不亦乐乎,面上的表情都有点崩不住。

    怪不得晏怀竹今日所穿的阔袖长衫素净得连暗纹都没有,原来是手头拮据了。

    “阿阁你面色有点古怪,可是哪里不舒服?”苍霄投来关怀的目光。

    晏怀竹目不能视,一听苍霄这般说,手里的烟花也不管了,任由它燃尽熄灭,周遭又恢复一片昏暗。

    昏暗中,只听“噗呲”一声笑,绽开的笑颜仿若能驱散黑暗,照亮四周。

    “我觉得你俩拌嘴的时候挺像一对儿的。”江沉阁忍俊不禁,数日不见他俩的关系倒有些缓和,换作以前谁能想象一个正道之首,一个魔道中人能相安无事地在上元节玩烟花,赏花灯呢?

    二人极为默契地咳嗽,异口同声道:“阿阁,莫要打趣。”

    说完后俩人具是一愣,互相对视道,“你怎学我?”

    当然,晏怀竹是看不见的,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江沉阁一看更乐了,憋不住逸出笑声。

    苍霄扶额,无奈道:“阿阁,别笑了……”

    说罢,牵起她的手,“走,本尊带你去看更好的。这几根烟花算什么。”

    晏怀竹有些慌张,无人带路他哪里都去不了,说不定还会走错路,一头栽进湖里。

    于是,孱弱的道君清眸湿润,生怕被遗弃地嘟囔,“阿阁,你要丢下我么……”

    “怎么会。”江沉阁抓住他的手腕,为他引路。

    黑衣银甲的修士当头,拽着稍后一些的红裙少女,少女提着一盏兔子花灯,在湖水的倒映下如天上的明月在黑暗里熠熠生辉,照亮了后方的素衣道君。三人沿着曲折游廊,一直走到尽头,尽头是一十丈大小的小岛,岛上平阔,中央有一棵参天的百年玉兰树。

    正值冬季,玉兰树花叶凋零,却并非空无一物,在并不明亮的月色下看不清树上挂着的东西。

    苍霄握着江沉阁软绵绵的素手贴在树干上,神神秘秘道:“凝一点灵力试试。”

    江沉阁眨眨眼,面露狐疑,在苍霄的鼓动下依言照做。

    一缕灵光沿着树干蔓延,一路分支冲顶,直至树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灵光所过之处点燃了树上挂着的一盏又一盏转鹭灯,荷花的、元宝的、猫儿的……成千上百的花灯被逐一点燃,亮了半边天。

    可这还未结束,只见灵光到达树冠,所有的转鹭灯都被点燃,又在顷刻间发生变化,花灯倏忽飘散,灯盏里藏起来的烟花被点燃,五颜六色的火花从灯盏中溢散出七彩的光,一刹那更吹落,星如雨。

    烟花不仅在夜幕下的玉兰树上盛开,也在江沉阁一双秋水潋滟的眸中盛放。

    晏怀竹仰头,只能听见噼里啪啦地烟火声,“阿阁,美吗?”

    江沉阁发自肺腑道:“美,真的很好看,很美。”

    提着兔子灯的红裙少女漾开最真诚的笑,从出生山野到封印黑暗,她从未见过这般美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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