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赵国公府东院，小魏氏立在窗边，正掐下了一朵探入窗中的花枝。一个二八年华的俏丽丫环脚步匆匆地走入屋中，朝着小魏氏行了一礼。小魏氏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望着心腹丫头红云问道：“那铺子现在如何了？”
以她的出身以及老夫人对她的疼爱，其实她的手中并不缺银钱。但是那两间铺子是崔汀的，落入了她手中十多年了，本来想着给女儿当嫁妆，可谁曾想到，被李明玉那死丫头给要回去了，还被呛了一通，她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把自己的人都喊了回来后，她就等着看李明玉那死丫头的笑话。
红云听到问话，忙不迭地应道：“夫人，那绸缎铺子里面的绸缎已经全部清空了，现在正敲敲打打，也不知要改成什么，倒是书铺还是一直关着门，那些个时常光顾的士子不满了，在四处议论着呢。”
小魏氏眼中闪过了一道暗芒。她也不知道那丫头在做什么，绸缎铺里的人手不是府上的，想来是崔家要来的。这么多年了，竟然没生分下去。小魏氏招了招手道：“继续打听，至于那些消息也散点儿出去。”那死丫头的名声越坏越好，二房都是一群窝囊废。可偏偏今上最是忌讳兄弟之间的斗争，要不然世子之位，怎么都要上书争一争，哪里像现在只能暗中弄些手段。
“阿娘，又是李明玉惹你生气了？”李明霞也不知在外头听了多久，忽然间掀起了帘子进入了屋中，她怒气冲冲道，“实在是过分，两咱们家的铺子都要夺，仗着二伯是世子么？！”小魏氏很少与女儿说起这等事情，故而李明霞知晓的也不多。她很熟悉这两家铺子，然而并不知晓来由，一直以为这铺子是祖母给她的嫁妆。见母亲沉声不言，她又跺了跺脚道，“我已经同交好的姐妹们说了，李明玉人品败坏，让大家少与她凑一起去。”
小魏氏起先还没回过神来，等到想明白了，顿时面色一变，拔高声音道：“你怎么掺杂进去了？我不是与你说过，这些事情少管么？你只需做你的大家闺秀便是！”见李明霞面上满是错愕和委屈，她又放软了语调，道，“你是怎么同人说的？”
李明霞陡然听见母亲发怒，还以为自己做错了，这会儿见她语调温柔，也缓过来了。她撇了撇嘴道：“就是说她一回京，平日里不敬孝祖母就罢了，如今还想抢咱们手中的铺子。”小魏氏抚了抚额，有些无奈，话已经被李明霞传出去了，总不能收回来。她望着李明霞叹了一口气，心软成了一团，低声道，“你阿耶正值关键时刻，可别惹出事情来。”
“能有什么事情。”李明霞不以为然道，她眸中一转，又笑盈盈道，“京中有书铺的可不止那么一家，现在那边关门正好，等再开时候不知会是什么光景了，雅姐姐家也有书铺的呢。”
“杜家？”小魏氏诧异地挑了挑眉。
李明霞得意地点了点头，东西到了李明玉手中，要回来难了，她也不想争那个铺子，但就是不愿意见到李明玉有所收获，她说的“雅姐姐”便是郑国公家的孙女儿。她的眉头蹙了蹙，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她道，“杜小郎君不久前在南曲磕坏了门牙，应当与李明玉也有关系，还是雅姐姐偷偷告诉我的！”
小魏氏听得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南曲”两个字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立马喝道：“住嘴！那两个字也是你这个在家的小娘子能挂在嘴上的？！”
李明霞被吓了一跳，顿时不满道：“李明玉、谢嘉言她们都能去，我连说说都不成么？”小魏氏沉沉地望着李明霞，如果只是李明玉一个人还好发作，但是牵连到了谢嘉言她们，谁知道会闹出什么，只能够当作不知道。她望着一脸无所谓的女儿，一时间管不得李明玉，而是打算教育她，规正她的念头。
杜氏的书铺同样是在东市，铺面大得很，瞧着富丽堂皇，十分气派。杜家乃武将出身，只是这代的杜老国公是个爱书之人，时常遗憾自己没能走科举出身，袭爵之后便四处寻找孤本书籍，然而不管如何，其底蕴都无法与崔家这等百年世家相较量。比起杜氏的书铺，读书人显然更爱往落在小魏氏手中的那间书铺走。可现在那家书铺关门了，他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只能够退而求其次。
杜氏书铺。里面涉及的书种类繁多，都是杜家雇读书人抄的，字迹不一，版本也不明。他不像崔汀那间书铺那般让文人在此抄书，而是直接对外售卖，一本韵书都要数千钱，贫穷的士子根本不会来。可这会儿，崔汀的那家铺子关门了，它忽然间也改变了以往的措施，变成允许读书人在里面抄书了，不过每一回都要交百钱，一堆穷书生凑在一起，勉强也能抄到内容。兴许是更往日对比，杜氏书铺阔气起来，引得众人赞不绝口。
“这是哪门子的事情？”谢嘉言只觉得荒唐，自那日从酒楼中听见这事情，她便吃不好、睡不好，拉着崔微之关注着，这回把一段时间不见的李明玉也给邀请了出来。
李明玉没太在意杜氏书铺的姿态，等到刻本出来的，遇到冲击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书铺。诚然，此举会让他们有损失，但是清河那边都开口了，说是免不了的。至于她自己……抱歉，一开始就只为了赚钱，压根不会管旁人的死活。
“听说杜蹈雅把《通义》给取出来了。”崔微之蹙着眉开口道，见李明玉眼神闪了闪，她又道，“二姐姐，你知道《通义》的作者吧？是先帝时鼎鼎大名的宋渠先生，但其志不再仕途，始终不肯接受征兆。再后来，他便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她知道杜家有《通义》的手抄本，还是听她父亲说的。郑国公新得了好物，自然会在同僚跟前炫耀。
李明玉当然知道宋渠先生，她还知道宋渠先生后来入了道，道号“天鸣子”呢。不过这事儿她也没跟崔微之她们说，只是好奇道：“那她将《通义》取出拿到铺子里，郑国公不会发怒吗？”
崔微之一愣，倒是谢嘉言拊掌叫好，她望了李明玉一眼，笑道：“还是二姐姐聪明！我这便招人去宣扬消息。”杜家这一辈也不知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讨厌，杜循章是个十足的纨绔子，而杜蹈雅么，跟李明霞走得极近。原本她爱跟谁玩就跟谁玩，但是现在李明玉跟三房闹翻了，杜蹈雅一个什么都不知的闺阁姑娘竟然插手书铺的事情，极有可能受到有心人的怂恿。
李明玉耸了耸肩，眨着眼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虎毒不食子，不过这么做大概会招来一顿好打吧？她幼时也有相似的经历呢！也不知道三娘那边做的如何了？李明玉神思飘荡，漫不经心地思考。
太极宫甘露殿。
萧来仪手中拿着刻本，面色冷沉。她原本打算与圣上说国子监借书的事情，哪想到碰到了长乐大长公主！她正为了魏祈找阿耶赐婚，至于那对象自然是赵国公府二姑娘！
魏祈那废物怎么敢？光是这么一想，她便觉得自己怒意不可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