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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穷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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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天空飘来一片雨云,外面淅淅沥沥开始落下小雨。里屋的青年与橘猫已经沉沉睡去,唯有关云横还是醒着的。

    按那位年轻神棍的说法——魂魄,无论生死,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是不需要睡觉的。

    说这话时,青年笑眯眯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刷牙洗脸,真的……完全没把他当“人”看。

    按日常流程收拾妥当后,他抱着那只胖得惊人,一看到他就眼睛翻到头顶的橘猫,关上卧室门,同时微笑道:“那么,关先生,咱们明早见。”

    笑容轻松自得到让关云横的牙齿下意识地磨了磨,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但至少缓解了他破口大骂的冲动。

    好像叫秦悦是吧?他颠来倒去,细细在舌尖咀嚼这个陌生的名字,好像要将那些横竖撇捺拆碎。

    微风透过纱窗的缝隙拨动窗棂边挂的几串铜钱串,相互磕碰,间或发出几声脆响。那些深色钱币与红色的丝线以奇异的方式编织在了一起,看上去并非等闲的装饰物。

    这个空间有种奇妙的疏离感,仿佛同外面隔了层薄薄的蛋壳。关云横不确定那是什么,总之是无害,但让他理解不了的东西。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任何一件,又有哪件在他可理解与接受的范围内呢?他挫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而什么都没摸到,只让他更加暴躁。

    该死的!

    该死的车祸!该死的扳指!该死的运气!

    “龙爷,龙爷,关先生现在情况如何?”

    客厅的电视没关,里面开始重播早些时间的新闻。画面中的老人即使满头白发,气势仍然相当逼人。他被六个保镖手拉手保护,在镁光灯与几乎戳到脸上的话筒中间杀出一条血路。

    “有消息说关先生的情况危险,目前一直在icu,请问是否属实?”

    “听说关先生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

    “龙爷,星光会因此换帅吗?”

    “今天有投资分析师对明天股市开盘后星光的表现表示忧虑,请问您怎么看?”

    “星光收购美达电子正在关键阶段,请问关先生的缺位是否会影响这桩业内最大收购案的进度呢?”

    人群中,疾步前行的老人突然停了下来。他唇角带笑,目光炯炯地盯着那位接连问出三个问题的记者——

    “《传奇周刊》,我记得当年也曾跟你老板的祖父一起喝过酒。”

    那位记者在他举重若轻的回答中感到一丝压力,局促地朝后退了退。

    “你们把我堵在医院门口,问一些连我都不清楚情况的问题。让我怎么回答?至于股市与收购,我想都与云横目前的身体状况无关。”

    记者们面面相觑,大概意识到之前抢新闻的嘴脸过于直白了。毕竟,关云横又没死,星光还没倒。他们稍稍往两旁退了一点,调整了一下语调与节奏,继续追问。

    老人神色淡然,一一做了回应。

    无关吗?不,关云横了解这位血亲。他的情况一定不容乐观,否则爷爷不会故意将他与星光的关系割裂弱化。

    望着窗外的雨发了会愣,关云横鬼使神差穿过那扇薄薄的门板。

    卧室跟客厅是一个调调。窄小残破,仅够放下一张单人床。

    青年正裹着条薄毯。他睡得大仰八叉,蓬松的黑发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眉,看上去像个安宁祥和的婴孩。屋里多了一只鬼这件事,显然没能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关云横的心情不免有点复杂。毕竟,任谁众星捧月、养尊处优久了,遇到个几乎无视他存在的,不可免俗的有些恼怒。

    这人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他矮下身,做了件他自己都觉得挺奇怪的事情——趴在床边看他睡觉。

    那枚“祸首”已经重新穿入细银链,松垮垮落入睡衣下,从领口处露出小截温润的弧度。

    橘猫的耳朵扑棱了几下。它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猫眼闪过金色丝线一样的光芒。明明看到他,但选择彻底无视,转过身用肥硕的臀部对着他的脸。

    关云横:“……”可恶!管它什么九土相柳还是十殿阎罗,他就是看这只猫不顺眼!

    翌日,秦悦起床后将枕头拎到窗外的衣架上晒日光浴。客厅里,长腿男人的生魂垂着脑袋看起来在发呆。他点了三柱香将香炉搁放在男人面前的小茶几上,他竟没有察觉。

    秦悦摇了摇头,该干嘛干嘛。直到他推了自行车出门,男人的魂魄被扳指硬生生拉扯起来。

    “我还没死呢!”晨昏三柱香什么的!

    “关先生,那香真的挺贵。”秦悦是真肉疼。每寸香灰都是钱,他比他更不乐意。玉扳指拉了个生魂不放,他也很惆怅。

    “穷酸!”

    “……知道我穷酸您就别抱怨啊。”

    “……”

    走出去没两步就遇见赵阿姨,她仍然系着围裙,热情地招呼道:“小秦,这是你朋友啊?”

    “嗯,新室友。”

    关云横:“……”正想吐槽他是捅了神棍窝吗,就见到一只苍蝇穿过女人的心口。那个被穿透的位置荡漾着水波纹般的痕迹,女人一无所查。

    再看秦悦,他面不改色,连眉毛都没动,认真跟女人聊天,“圆圆今年该毕业了吧。”

    “对,我们家圆圆啊特别能干。已经拿到大公司的录取信了。我啊,可算熬出来了!”

    女人离开后,关云横问道:“她也是鬼?”

    “你跟赵阿姨不一样。你还活着,她已经……”秦悦摇摇头,“她的情况比较复杂一点。她暂时…没发现自己死了。”

    “……”没想到死都死了,还分种类?

    他不禁问道:“她难道不用轮回投胎吗?”问完险些咬了舌头,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这个无神论者的嘴巴里冒出来,真是……难以言喻。

    “她执念深重,放心不下圆圆。去世得又太突然,所以……况且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轮回的。”说到这里,秦悦浅浅地叹了口气。

    “不轮回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要么是去了‘某个地方’,要么魂魄之力耗尽,消失掉。这其实跟人自己的意志有关。”

    “听起来真随性。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呢?”

    “那是杜撰出来的。下面会干活儿,但普遍……纪律很……松散。现在管事的那位比较随性。嗯,希望她不会听见。”

    关云横觉得他其实真正想说的是“懒”,只是出于某种顾忌,才没有痛快说出口。

    拉拉杂杂一大堆,关云横后知后觉想起,其实他跟这小子一点都不熟。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那枚玉扳指,他也不至于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没准儿他早回身体里面了!

    他退到可拉开的最大距离,不再吭声。秦悦感觉他的情绪风云突变,无比冤枉地想,得,究竟又是什么地方得罪这位爷了。

    虽然不晓得对方想上哪儿,关云横打定主意不再说话。

    可青年那辆自行车活像应该在博物馆里陈列的展览品。越蹬得卖力,越嘎吱作响。他听得头疼,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咆哮道:“你就不能坐公交车吗?!”

    “可是……公交车上个月涨价了。起价五块我觉得不划算。”秦悦回答得理直气壮。

    “你有那么穷吗?”

    “有!”

    “……随便你!”

    不过,很快他就无暇顾忌那些断断续续、搅得人神经衰弱的异响,因为他现在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巷口,初夏时节正怒放的红色蔷薇,黄色花蕊飘出一个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异口同声冲秦悦笑道:“阿悦要出门啦!”

    “欸,今天逢双,隔壁有集市。”青年回一以笑,蹬着那架快要散架的旧自行车缓慢通过。那些精灵样的东西嘻嘻哈哈缩了回去,不知又说了什么,喧嚣无比。关云横被这份掀天的热闹震得耳朵疼,尽量面无表情地掠过。

    “哈哈哈,看那个魂魄。”

    “早啊,秦家小子。”茂盛的枇杷树已经缀满果实,在青年路过时,微微搅动树冠,枝叶间显露出一张模糊的笑脸。

    “早。”

    关云横:“……”有种三观尽碎,日了狗的心情,有木有!

    走通两条窄巷,看遍无数稀奇古怪的物什,路上的活人逐渐多了起来。

    终于正常了。关云横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然而——

    “啊啊啊啊啊啊,我是猪猪猪猪猪啊啊啊啊啊。”白衣女鬼坐在路灯上大喊大叫。

    “……”

    “那是黄依,因为加班疲劳过度,一个多月前回家时从楼梯上滚下来。运气不好磕到后脑勺,所以……”

    “永恒电子是吸血鬼!资本是万恶之源!”女鬼兀自吊着嗓子,“关云横恶有恶报!!”

    关云横:“……”永恒电子是星光的全资子公司。一个多月前,确实有这么一桩事。虽然不完全符合工伤认定的条件,但为了安抚家属,永恒那边还是做了一系列公关与赔偿。没想到,还能亲耳听到逝者骂他。

    又过了条泥泞的小路,秦悦拐到主街,关云横较为熟悉的金融街的一角显露出来。仅仅隔了一个晚上,他望着鳞次栉比的建筑群,恍如隔世。青年突然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改为步行。他扶着自行车,目视前方,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显得就像一个等通行绿灯的普通人。

    可关云横能看见,他站的位置旁边有个被削去半枚脑袋的外卖骑士。他的五官十分可怖,眼角撕扯到了嘴角的位置,头皮有一片耷拉到了后颈。他神色木然,抱膝坐在那里,沉默地被无数人穿透。

    青年勾起小指,手里多出一枚铃铛。他三短两长,忽快忽慢,细若蚊音的吟唱道:“生死殊途同归,再睁眼,又是一世,一世又一世,春去秋来,不过梦一场。”

    声音响若雷鸣,可周遭的人们仿佛没有觉察,视线依然粘在对面的交通灯上。关云横的心口处不禁随着他的声音变得发烫、鼓噪起来。骑手麻木不仁的神色变得灵动,他的身体周围慢慢镶嵌了一圈温柔的金色光泽。

    “这是超度亡灵的调子,活人听不见。关先生你最好也不要听。”对上关云横惊疑不定的表情,秦悦耐心解释道。

    “我想……去与家人道别。”骑手站起来,朝秦悦郑重地鞠躬。

    “去吧。是该好好道别的。”

    事后,青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混入过马路的人群里。从大路再度拐入另一条小路,他领着关云横重新走到繁华背面。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关云横也想不到金融街附近的城中村里能这么热闹。狭长的路上挤满了人,两旁驻满各式摊贩,鸡鸭鱼菜农副产品,应有尽有,就是卫生条件堪忧,看得他直皱眉。

    “小秦,赶集呢?新屋子收拾妥当了没有?咳,我就说刘二妞心眼太黑,现在这世道,哪里找得到你这么规矩的房客,又爱收拾又不拖欠房租还帮忙做事。”没牙的老婆婆眼神不错,是集市上头一个注意到秦悦的人。

    “挺好。刘阿姨房子还是不错,但确实太贵,我租不起呀。”秦悦笑眯眯蹲在老婆婆的摊位前,选了几根新鲜的茄子。两人开始滔滔不绝的寒暄,上至家宅安静、身体健康,下至婆婆家那条赖皮老黄狗的皮肤病,听得关云横直翻白眼。

    临到要走了,老婆婆又往秦悦口袋里塞了一根黄瓜,两根葱,三颗蒜。

    “不用不用,白婆婆,您每回都这么客气!”然而,并不见拿出来。

    “咳,你这小子每回都这么耐心,长得也好。婆婆我看了你就高兴。拿着拿着。”

    “欸。”

    关云横:“……”敢情这是陪聊费。

    半天下来,被送到的东西比买的还多。关云横觉得这多半跟这小子的嘴有着强烈正相关——

    “杨阿姨,您家三花腿伤好了吗?”

    “耿叔叔,您家那些灯泡还能用吗?”

    “方奶奶,上回修的水管还好使吧?”

    满载而归,秦悦吭哧吭哧扛着自行车跟购物袋上楼,关云横盯着他的背影说道:“既然你那么助人为乐,带着玉扳指到医院附近总可以吧。价钱随便你开!”

    青年弯着嘴角,端起一副乐陶陶的笑相,“这个提议很诱人。不过,我拒绝。”

    “……为什么?”

    “因为风险高啊。何况就算我们去了那里,您也回不去。”

    关云横发现他的“您”用的地方总是很微妙。

    “那我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天知道。”

    “……”

    一开门,相柳以一个妖娆的侧躺姿势卧在沙发上。它的头顶趴着只灰蒙蒙的东西。那东西咧着兔牙笑道:“哟,果然有新客人。”

    “秦悦,福泉来了。还不赶快把你上回给买的妙鲜包拿出来!”

    秦悦:“……”

    关云横:“……艹!”

    他有没有说过他最讨厌猫和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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