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败者炒菜
裴宁瞅了一眼此刻满脸市侩的老罗,两枚铜钱押在赤膊上身的男子那边:“押过江龙武晋裴氏子弟的1赔10,押地头蛇顾无言的10赔1。”
貌似在古代缺少娱乐生活的时候,街头斗殴就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老罗当街随意吆喝几声,一众赌徒和看热闹的将原本冷清的街角围的水泄不通,乃至于二楼食客都看向楼下被围观的二人。
左边十四五岁的裴宁灰色紧衣束袖缠腿,短发寸头,一副远行之人模样,右边精赤上身,穿一条黑色麻布裤子的青年,看上去将将二十岁,却身材高大,筋骨雄壮,一点赘肉没有,围观中的妇人目光统一被精赤上身的青年吸引住。
老罗走到正在长个子的裴宁身边煞有其事的介绍道:“裴宁,武晋裴氏子弟,今日挑战关宁铁骑顾校尉遗子,谁胜,便能进关宁铁骑!”
围拢的人群有人喊的震天响:“老罗头!你说这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是武晋裴氏就是啊!你怎么证明?”
人群纷纷附和
老罗双手举起下压示意稍安勿躁道:“看二楼。”
众人抬头看向老罗指的同福客栈二楼,一看吓一跳,城防将军裴思退翘着二郎腿上自顾自的吃着菜,身边站的两位亲兵下快速下楼了一位,便衣打扮的亲兵搜了一下二人有无暗藏兵器,便上楼汇报:“裴将军,那裴宁身上只有浓浓的便宜药浴味,想来功效只有舒筋活血,顾校尉遗子身上的药浴味淡的闻不出来,相必是在炼体三境下了血本。”
底下众人一看裴家中流砥柱亲自观战,这小兄弟的武晋裴氏身份应该是假不了了。
只可惜没有辈份,应该是个庶出子弟。
裴思退不急不缓的将桌上的三菜一汤吃干净,才用毛巾擦了下嘴,转过身看着楼下的人头攒动和空出来做打架地盘的赌场。
老罗嘿嘿一笑:“不是我说诸位,这想改名换姓投奔裴家的确实不少,只是敢在关宁公然称自己姓裴来攀关系的还真没有几个,今日一战,就算打输了,这小兄弟便是不姓裴也姓裴了。”
“废话不多说,赶紧押注,老罗我今日抄上家底还要反着买,棚车变宅邸!”听闻老罗头这个伙头军如此嚣张,不明底细的关宁本地人虽然知晓金校尉遗子顾无言的凶悍实力,但武晋裴氏的小兄弟虽然年纪看着不大,别在对战中耍几手长辈教的战场狠辣阴招,一赔十的赔率也是很吸引人的。
除了少部分人押了顾无言的档口,其他人都在犹豫中,毕竟老罗头出门买菜都斤斤计较,更别说赌上身家的豪赌。
只是当二楼的裴思退亲兵下楼押注裴宁营赢后,虽然只有一两银子,但也表明了裴思退的态度,武晋裴氏的身份是确认了,只是押注份量嘛……
众人纷纷涌向老罗处押顾无言的区域,条件一般的有押十文,二十文的,富裕点的能押个五钱,一两的。
裴宁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搁这敛财上瘾了,自己怎么着也得出口气,只是李普教自己如何挨揍和一些东拼西凑的狠辣招式能否打赢对方,自己和李普对打到后期往往挨不了三招,不知道对手是碾压自己还是二人五五开。
老罗是肯定赌裴宁输的,他自己所说的赌上身家所有其实是谭武给的资助,下注的人群中有自己人下了顾无言胜重注,这个裴宁充其量是初入钢筋境,毕竟武晋裴氏的打熬基础三境是出了名的,但是耐揍有什么用?
武夫九境,每过三境都是质的飞跃,基础三境不用说,即使练得不好,开渠引水后,便可以气催力,拳脚势大力沉,可摧金断玉,即四境破甲境,在往上,便要练武夫弱点魂魄,炼魂境由此诞生,最后第六境,在破甲境以气催力的基础上,身魂神意契合无比,一拳出势动神随,这顾无言年纪轻轻便是破甲境武夫,传闻顾家每隔三年耗费巨资求的灵丹药方,溶于浴水中,打熬体魄。
这裴宁怎么赢?
靠着漠北商队带去的便宜药材泡药浴?
穷学文富习武不是白说的,而这顾无言还有一张近在眼前的底牌,极少人知道的秘密。
鼓动人群下注时,裴宁问路过的老罗,自己有没有收益?老罗脸色不变道:“五两银子挨揍钱,不要输的太难看。”
看来两个世界钱都不好赚。
顾无言人如其名,一声不吭,他不在乎被赌博搞的乌烟瘴气的现场,此刻的他的心意不受外界影响,重新加入关宁铁骑是顾家也是他自己的心愿,但关宁铁骑是靠实力说话的,虽然自己才19岁就进入了破甲境,一向被教导山外有山的顾无言只知道全力以赴将竞争对手击败,至于进了关宁铁骑是当死侍还是步卒,无所谓!
人群散开腾出空间后,顾无言绷着无表情的脸率先进步摆拳,胸前空门大开!
但凡经验差点的武夫此刻就要抱着硬挨对手一记摆拳也要击其胸前空门,毕竟武夫对战以伤换伤是常态,但没有进入破甲境以灵气催动力量的炼体三境是理解不了破甲境的威力,这一记摆拳能将厚实墙砖拍碎,就算这小子挡了下来,骨断筋折失去战力是最好的结果。
二楼的裴思退亲兵脚下微动想阻止这场凶险的战斗,万一此人真是武晋裴氏子弟,裴将军的脸面往哪搁。
裴思退不动如山,一个眼神,亲兵立马止住身形。
裴宁没有朝着顾无言胸前的空门来个以伤换伤,类似的陷阱李普展现的多的多,与人对敌先挨揍,知其拳力才能将以伤换伤做到极致,武夫虽然莽,但不能做没脑子的莽夫。
只见矮了顾无言一个半头的裴宁单臂护头,全身收紧,双脚不丁不八却似落地生根,接到摆拳之前一股杀气十足的拳风迎面而来,深吸一口气的裴宁人身小天地中凭空出现一盏油灯,任凭顾无言一拳打在臂膀上,位于胆中豆大的火苗却连颤都没颤一下。
见凶猛的摆拳没有将对手一击打的侧飞出去失去战力,顾无言知到此子铜皮铁骨极硬,深吸一口气,对抱头躬身的裴宁展开了猛攻。
面对怒涛般的攻击,裴宁总是发现自己能在对方拳脚膝肘击打到自己前本能的反应过来,以自己的膝肘或蹦紧的大腿臂膀肌肉挡下对方攻势,此人力量极大,却根本没有师傅那种挨一拳如浑身骨骼松散,还有被毒蛇咬伤后疼数天的感觉,那伤势就只停留于表面。
外行看热闹的人群只觉得武晋裴氏的小伙必输,那拳拳到肉的闷响听了让人牙酸不已,被打的和打人的不疼嘛?
二楼的亲兵好奇道:“此子的钢筋铁骨底子打的如此深厚?这打熬体魄之人不怕给其留下暗伤残疾?只要给顾家遗子找到那个命门,也就一下的功夫便能破其钢筋铁骨。”
围观的人群纷纷拍手叫好,光那顾家遗子势大力沉的出拳和极其抗揍的武晋裴氏子弟就值回了票价,不,是赌资。
老罗躺在车顶棚上,满脸褶子和蚕豆眉老鼠眼直盯着车厢里的钱财,不管谁赢,自己两头下注,都是稳赚不赔的,就是赚多赚少的事,只是赌场上瞬息万变,没人想到的结果出现了!
眼见急攻猛进被裴宁防的滴水不漏,顾无言咬紧牙关,以左拳虚晃一枪,右臂上的黑蛇有看不见的光亮一闪而逝,借着右拳蓄势而出,直奔裴宁的项上人头!
当顾无言右臂上黑蛇冒光后,一股没由来的危险信息让裴宁寒毛直竖,师傅说过自己常年浸泡洗涤濯垢泉,恢复能力比常人强了不知多少倍,但致命伤还是能不死磕就不死磕,毕竟濯垢泉可以说是无有乡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这黑蛇纹身有加成?那右臂蓄势的一拳明显力道远超刚才不少威力,但是看这个对手猛攻自己反到自身拳脚却有打到铁板的迹象,说明此人钢筋铁骨并未炼到极致,不会影响以后金身境的强度嘛?
裴宁不知道自己在无有乡中看的修行书籍随便放一本在中土神州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顶级秘籍,要知道在中土神州,武夫打熬体魄按照李普那种打法早就不治身亡了。
思绪一闪而过,决定不接这一拳的裴宁转身进步,原本的竖肘抱头变成了极具进攻性的横防摆肘,炮弹般的拳头擦着裴宁的后脑勺打在了空处,而裴宁的转身后摆肘停在了顾无言的太阳穴处一指不到的距离。
这一转一进直接将颓势转为玉石俱焚的情况,双脚落地生根的裴宁全身协力摆出的一肘加上钢筋铁骨的加成,以全身最硬的地方之一击打敌方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饶是顾无言太阳穴微微凸起也经不住这致命一击。
但不是裴宁不想再进一步,而是那擦身而过的炮拳以不合常理的速度变拳为爪,似蛇张嘴扣在了裴宁的脊椎一指处。
裴思退的亲兵从二楼一跃而下,以军伍之中极其强硬的口吻说道:“顾无言进先锋营,裴宁进步卒营,明日进营,勘察期一年。”
对自己身体控制权极极其精准的二人对视一眼彼此放下横肘和蛇爪。
围观的百姓和目瞪口呆的老罗一样只关心谁输谁赢,两个人都进了关宁铁骑?平局?假赛?那谁是受益者?山呼海啸的“退钱,假赛!”声一浪更比一浪高。
人群中,一个穿布衣的粗犷大汉高举双手大喊:“我买的和局我买的和局!”
结局可想而知,鼻青脸肿的大汉抱着满满一兜钱雄赳赳气昂昂叫了辆附近的马车,上车时随手从布兜里掏出一吊钱,车夫立刻殷勤不已。
血本无归的老罗吐了哦唾沫:“居然被谭副将抄了个底,明儿开始后灶只有咸菜白粥!”
顾无言和裴宁拱手告别,他没想到自己破甲境上实力居然破不了尚未开渠引水吸收灵气的裴宁,虽然再打下去必定赢的是自己,但在楼上那位大人眼里,自己引以为傲的19岁入破甲已经输的一塌糊涂。
裴宁来到不断吐槽骂娘的老罗面前,无辜的眨巴眨巴双眼,老罗看裴宁就来气:“你又没赢,五两银子没有!”
“为什么他是进先锋营,我是进步卒营?”
老罗不情不愿解释到:“先锋营向来是戴罪立功或立功心切之人所去的地方,因为身处战场第一线,能活下来就颇为不易。加上他先父顾家校尉临阵脱逃,至使近百关宁铁骑战死,害的老子白做了十桌饭,那么多粮食就这样浪费了,暴殄天物啊!不过那时顾无言还小,裴思退大人对外宣称说他家临阵脱逃的老子是战死沙场的,所以这小子懂事后就卯足了劲想进关宁铁骑用战功说话。”
裴宁白眼一翻,你这哪是心疼战友,你这是心疼自己白忙活了十桌饭的功夫吧。
“所以此子才不惜一切想进入关宁铁骑洗刷耻辱。至于你进步卒营嘛,因为你姓裴,裴家规定,凡是裴家从军之人,必从底层爬起,且晋升军功是其他人的五倍,所以他裴思退做到城防将军位置,一个顶五!裴家在军功上,能让朝廷所有言官心服口服!挑不出一点毛病!”
人群散去后的街角处,一老一少坐在撑着大伞的马车车顶上,熟悉老罗的酒鬼会自己伸手从车厢里摸出葫芦倒出一碗酒,再放上相对应的钱,还有人高声喊到,老罗,今天没得云吞噻?”
老罗吆喝道:老子刚进城,啥子东西都没准备,云你个仙人板板!”
底下的大喊:“有本事你下来!”
老罗不甘示弱:“有本事你上来!”
有本事你别脱裤子滋老子!
老罗极不要脸的一松裤腰带,正要往上爬的路人落荒而逃。
裴宁没有行李要收拾,继续跟老罗扯皮聊天:“那不是说要挑死侍还是贴身护卫来着?怎么打完竞争对手就成了先锋营和步卒了?”
你俩现在就是银枪蜡烛头,战斗力有但不多,你们以为贴身护卫或者死侍只需要防一防暗杀?你们的保护对象现在的世子作为日后关宁城主,亲临一线鼓舞士气,指挥作战是常有的事,甚至时长陪伴在世子身边,经历大大小小的即时战略,死侍和贴身护卫甚至要承担起临时的指挥任务,临时的医疗救护,临时的陷阵锋将。
裴宁基本上确认这大概可能就是李普的御厨?只是书信中的老罗样貌称的上面若好女,身姿挺拔,一把长柄铲将大锅菜颠的出神入化,那眼前这个才过了三十年就满脸褶子,笑起来牙口层次不齐,还驼背的邋遢老头怎么让人相信这是师傅的御厨,就算是,能教自己切菜吗?
老罗没功夫理裴宁胡思乱想,自然没告诉裴宁当死侍和贴身护卫竞争怎么可能就两个人,当一个人如此全面,文能替世子运筹帷幄,武能替世子冲锋陷阵,又忠心耿耿,忽然有一天告诉你为了保护世子安全离开需要牺牲你,已经成材的死侍和贴身护卫会甘心吗?弃主而逃,或背刺主公的死侍护卫不在少数。
不过这两人的概率还是要大一点的,都有一颗赤子之心,好歹出身干净,又年幼,只需稍加培养,自然是……
“罗老,跟你打听一个人,听说咱大唐曾经的军神李莽夫麾下有一御厨,向字营解散后那御厨也回家了?”
被打断回忆的老罗抬头想了想:“这谁知道,指不定随李军神去了,或者隐姓埋名娶妻生子了,中土神州这么大,大海捞针,你找他干什么?。”
“学炒菜啊!”裴宁开玩笑哈哈说道。
“你小子虽然丑了点,但眼光还是有的。确实,有个一技之长比当什么关宁铁骑都香,明日不用去步卒营了,来我伙头军,他谭武那个王八蛋要是不让你来,老子让他吃一年菜瓜炒葫芦。难得流露赞赏之情的老罗褶满脸皱舒展,这小子眼光是真不错。松垮垮的老脸此时看裴宁有种孺子可教的意思。
说好的死侍和贴身护卫又缩水成了步卒,最后进了伙头军?以后短兵相接黑锅做盾,铁铲为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