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章 开城门
笼罩在京城上空的乌云经久不散。
听着城墙外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和指甲磨过城门的尖锐。
江冬竹满脸凝重。
她看着,听着,清醒着。
擅长拿长枪的手,只觉得无力。
江冬竹久久注视着城门,眼里的雾气一点点凝聚。
骤然。
冰冷的手被温热的五指包裹。
是小妹。
江晚清牵着江冬竹的手,掌心落在厚茧上:
“阿姐,我们进宫吧!”
江冬竹猛的回头,眼中尽是错愕,随即江冬竹反握住江晚清的手。
她沙哑着嗓音说:
“好。”
城外依旧是连绵不断的哀嚎。
“万物一府,生死共状。”
“长姐,二姐,江家血脉当共进退。”
江池同样眺望着苦难,青衫下的书卷气掩盖不住他棱角的锋利。
江晚清,江冬竹,江池。
江家三个血脉,两女一儿郎。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京城百姓面前。
穿着三日未换的素衣,稚嫩的脸颊带着坚毅。
一步一步往碧瓦朱檐的皇宫而去。
脊骨挺立,步伐坚定。
有人站起身朝他们看去。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千个……
江家三姐弟身后站起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他们跟在江晚清身后,送他们入宫。
空气寂静无声,没有说话声,也没有争论声。
他们衣衫褴褛,浑身脏污,饥肠辘辘,就这么跟在江家三个孩子身后。
他们知道江家血脉进宫所求为何。
也知道江家血脉这一去,京城仅剩的物质会更加贫瘠。
可无人阻止。
心中背着人命千斤重的石头,终于落地。
江家提他们做了抉择,他们终于不用日日煎熬,夜夜惶恐。
城外千万条的生命他们背负不动。
“江家二小姐来了,快去叫李大人。”皇宫门口重兵把守。
守卫远远看到江晚清便高声命人去叫御前侍卫李峰。
身后是百姓。
身前是守卫。
他们都看着缓步走来的江家血脉。
李峰步履如飞的赶来,看到江晚清带着阿姐和弟弟。
他干涩的喉结动了动。
撩开衣袍,对江家血脉行下一个军营的大礼。
皇权脚边,谨言慎行,不可多言。
帝王有他的苦衷和身不由己。
李峰能做的便是行礼表达对江家血脉的敬佩。
帝王焦头烂额,满朝文武无一人敢提城门外【数以万计】的难民。
肃穆庄严的宫门缓缓打开。
江晚清三人在百姓的目送下入了皇宫。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百姓的头上、眼睫上,模糊了视线。
皇宫门口的百姓无一人离开,他们就这样在雨雾里眺望着朱门。
直到晌午,那一寸厚的门才再次开启。
江家三姐弟的身子笔直,挺直的脊梁不曾弯下半分,正如江家的傲骨。
衣衫尽湿,不损风骨。
没有人知道江家三姐弟和皇上做了什么交易,又和皇上说了什么。
只知道江家三姐弟出来以后,李峰便被皇上叫了回去。
一炷香后。
御前侍卫李峰,身披战甲,手拿圣旨。
“圣上旨意,开城门,救难民。”嘹亮激昂的声音传遍京城。
百姓浑浊的双眼流出了泪水。
其中的悲凉与坦然已不能细细品尝。
他们抬头看着天,泪水从眼角滚滚而落。
往后,生死有命,全看天意。
江晚清带着万草堂的人熬了足足十个大锅的药汁,打开将军府的库房,又熬了十大锅的浓粥,馒头一笼又一笼已经堆成了山。
江冬竹回到将军府,在库房里找出老将军的战甲。
她拿着金色长枪,带着护卫守在万草堂门口。
江池把自己关在书房,在堆积如山的书籍里寻找天灾的破解之法。
申时。
城门开了!
“开门了开门了!”
“皇上没有抛弃我们,真的开门了。”
“我还能活,我还能活下去。”
“娘,你看看,我们坚持住了,城门开了。”
数不清的难民痛哭流涕,他们争先恐后闯入京城,寻求活下去的希望。
被挤倒,爬起来。
被踩倒,爬起来。
他们不敢停,他们都想越过城门。
他们想活。
“安静!”
江冬竹擦掉眼底的泪水。
她沉着脸,一个利剑劈在特意准备的石头上。
半人高的巨石在难民面前劈成两半,巨大的声响让难民愣住。
他们明晃晃的眼眸,畏惧的看着江冬竹。
江冬竹站在最高处,对望不到头的难民吼道:
“朝廷准备了救治风寒的药,服下便能退热,发热的每人在此排队,一人领一碗。”
“不发热的到旁边领取食物,馒头和粥一天两次。”
“京城,没有瘟疫!”
江冬竹声音带着凌厉的攻势与强势。
“我们这不是疫症吗?”
“一个馒头吃不饱啊?”
“不发热为什么不能领药?不公平,我们也要。”
“他们就是疫症,皇上就应该把他们抓起来一把火烧成白骨,以免人染人。”
“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大人,这就是瘟疫。”
难民喋喋不休的争吵抱怨。
在无情的天灾面前,每个人都是丑陋的利己主义者。
他们摒弃道德和良心,不管不顾的抢夺自己的利益。
“砰”的一声巨响。
江冬竹手里的金枪插在地下。
一瞬间整个枪头深陷到青石板里,裂缝蔓延到难民脚下。
“我再说一遍,从你们进入京城,就没有瘟疫。”
“你们不是来京城锦衣玉食,贪图享受的。”
“想活,就要老老实实守京城的规矩,朝廷和圣上既然开了城门,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百姓。”
争吵声消失了。
老弱妇孺和发热不退的难民,脸上的泪水不曾停歇。
他们回头,朝身后的城门外看去。
那里有倒在路上的血亲。
你听到了吗?
皇上说不会放弃我。
哪怕我得了疫症,哪怕我只是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妇人。
也能带着你那份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