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睡得正香的小高突然被一阵冷风灌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岗亭的小门被打开了,风就是从那里灌进来的。有些睡眼惺忪的低低咒骂了一句,想起身去把门关上,一扭头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一个人正站在他的后头,冷白的手指刚从咕咕兽嘴边离开。而咕咕兽嘴里鼓鼓囊囊的,像是在嚼食着什么东西。
小高猛然清醒,也不敢去关门了,有点哆嗦的打了个招呼,“齐协助。”
冷面协助点了点头。
对方的反应在情理之中,但是小高内心仍有些惶恐,想不通哪阵风突然大半夜的把这位爷给吹过来了。还有刚刚他骂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见。
他搓着手,结巴道,“齐协助这个点了是有什么任务吗?”
齐宋说,“没有。”
“那您这是……”话还没说完,就见齐宋黑沉沉的眼睛看了过来,后半截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这位爷又丢了两个字,“检查。”
“噢,查……查……查什么……”小高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疑问词憋的像蚊子叫。
虽然知道这位协助一贯看起来冷面薄情,此刻神色也只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并没带苛责的意思,但小高还是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
某位协助不苟言笑的时候气场实在太过强大。
“例行检查。”齐宋摊开了手,眼神转向一旁已经被打开的包。
小高呼吸一滞,有些僵硬的把包拿了过来,开始检查里面的物品。心里觉得这位协助有些严谨过了头。
虽说上头的规矩确实定的严,不管是去危险区还是待定区,只要是有可能带回异蛋的区域回来都是要接受例行检查的。但是这位爷被上头派下来不就是为了监督鉴定部,杜绝私藏的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才是正儿八经的监察官,这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让下属检查,有什么特别大的必要吗?难不成他还怕自己监守自盗?
奇怪,太奇怪了。
这位爷不仅奇怪,胆儿还特大。
哪有协助单枪匹马跑去危险区训练的,而且这一去就是这个点儿才回来,真不怕把自己给玩儿没了。
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是堆满了笑。他检查了一遍,发现包里都是些去危险区的装备,除此之外多了个黑色的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些凸起的东西。
小高把袋子拎了出来,也没敢随便打开,扯着脸笑道,“齐协助,这里头是?”
“蘑菇。”
小高愕然一下,惦着袋子的手捏了捏,摸到了伞柄状的东西,确实很熟悉。
“打开。”齐宋说。
打开袋子,里面果然是白白嫩嫩还带着水珠子的蘑菇。
齐宋走近一步,声音略带思索道,“你认识吗?”
小高:“啊?”
齐宋:“你认识着蘑菇吗?它叫什么名字?”
小高“……”他怎么会认识?他又不喜欢吃蘑菇。还有这危险区的野蘑菇哪会有什么名字?
某协助从小高的眼神中得到了回答。
“它有没有毒?”
“……”您自己摘的您不知道吗?
齐宋没等小高的回答,回头看向闪着大眼睛歪着头看他的咕咕兽,“明天就知道了。”
小高,“????”
他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
沈知透过窗户能看见对面屋里透出来的微光,用毛巾随意擦了几下还在滴水的头发,捞上放在床头缩在壳里头的羽毛兽准备去串个晚门。
打开门就是一瓢冷风,雪粒子直往他衣服里头钻。刚刚冲完澡的温热被这一吹彻底散掉了,反而比之前更冷。
本来他是想等齐宋回到屋里头直接去串门的,但是今晚保护圈里头好像下过雨,沙子又湿又冷,他那一躺粘的全身都是。为了不暴露自己去过保护圈内,只得洗完澡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再来。
谁知道这一会儿功夫,又下起雪来了。
咚咚咚。沈知的手扣在了结冰的门上。
里头光依然亮着,但是没人回应。
这次他改成了那透着光亮的窗。
咚……哗啦一声,窗上不结实的薄冰被这动静一下子给敲碎了,冰片儿砸在他的手背上,在虎口上划出一道血口子。
沈知“……”这冰片儿还挺厉害。
他缩着脖子,手掌被冻的通红。这短短的距离他本想可以靠洗完澡的热度撑一下子,没料到会没人给他开门,所以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和宽松的裤子。
冷风呼呼的吹着,亲/热的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他捂紧了蛋壳上的破口,把羽毛兽放在衣服里头盖着。手上的血液在这温度下很快便凝结了,只留下一道狰狞的血口。
他觉着自己的抗冻能力好像在上次大病一场后弱了不少。
沈知的手有冷又痛,一只托着羽毛兽,另一只拉紧了衣服把蛋壳裹的密不透风。思来想去不想用头撞门,于是用脚踢了踢房门制造声响。
力使得有点大了,门框上的积雪扑簌簌的落在他的身上,还有几颗顺着脖子落进了衣服里头,就着体温很快便化成了水。
沈知被冻的一哆嗦,泄愤似的又踢了好几脚。
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他最后一脚没收住,脚上的拖鞋趴的一声离开了它的归属,比沈知先一步溜进了齐宋的房里头。
沈知和齐宋面面相觑。
想到自己是来求人办事的,他立马收了踢门那嚣张劲儿,缩了一下脖子仰头看着齐宋道,“我好冷。”
然后在那黑沉沉的眼神注视下挪进了房里头,踩上了那离家出走的拖鞋。
房间里氤氲着白色温暖的水汽,齐宋头发也是带着水珠子,想来刚刚应该是在洗澡才没听见他的敲门声。沈知正思索着该怎么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打了个喷嚏,头发上的冰碴子遇见温暖的水汽也化了一部分,顺着发尾流了下来。
后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一块干燥的毛巾搭在了他湿淋淋的头发上。
沈知下意识的反手摸上毛巾道,“多谢齐协,啊啾……我自己来。”
短短一句话,中途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沈知没想到自己这么不经冻。
脑后的手被人轻轻按住,指尖擦过了虎口,齐宋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你受伤了。”
“不碍事。”沈知说,“刚刚在外头被冰块划的。”
“别动。”划了道口子的手被人放了下来,头发□□燥的毛巾包裹着,一点点擦干水汽,沈知靠着椅背任由齐宋摆弄着,在这温暖的环境中眯了眯眼,竟然无端产生了点睡意。
头发很快被擦干,朦胧中身上好像被盖上了什么东西。沈知眯开眼,发现是那条熟悉的黑色披风。
被这么伺候一遭,沈知差点忘了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正想开口,齐宋又拿着个圆圆的铁盒罐子打开了,用棉签沾了里头的药膏,涂在了发红的虎口周围。
这样的小伤沈知通常的处理方法是干熬,没几天就能结痂脱落,其实好的很快。
但这次他没有说话,齐宋对于病人的执着态度他是知道的,恐怕是有那什么强迫症,就算自己身上扎个针眼估计也能被纱布包起来。既然求人办事,总不能让人家心里头带着疙瘩。
头发也擦干了,伤口也处理好了,沈知终于难得斟酌着开了口,把怀里的羽毛兽给掏了出来搁在桌上。
“齐协、齐医师,把你蛇借我用一下。”
沈知估摸着这样叫他有求必应,换了个称呼。果然对方看了过来问道,“你说小灰?”
怎么取的像个狗的名字……沈知说,“你之前给我治伤那条药蛇。”
“我寻思着它能治好这玩意。”他把蛋壳往前一推道,“这样放着活不了两天。”
他可不想听蒋渠哭丧。
冷白的手指接过那带着凝固血液的蛋壳,里头缩着一只小小的,毛还没长齐的羽毛兽。那幼崽光秃秃的头顶上被舔的血淋淋的,了无生息的耷拉着脖子,只有眼睛撑开一条细细的缝证明它还活着。
齐宋拨了拨那细脖子,耷拉着的小脑袋支起来蹭了蹭他的手指,沈知凑了过来皱眉道,“这小东西真会啊,蒋渠那破孩子非要带回来,我本来不想同意的,想摸下证明它死了,没想到它伤成那样还能支愣起来蹭我……啧,我还以为它亲我呢就给带回来了,没想到有奶就是娘啊,谁摸蹭谁。”
齐宋在那细细的脖子上轻轻点了两下,带着安抚的意味。然后从床头拿过来一个玻璃罐子,里头放着一堆树叶。
罐子上有细细密密的透气孔,一掀开,一条灰不溜秋的东西就从层层叠叠的叶子间冒出了头,钻到了齐宋的手指上盘着。
沈知挑了挑眉,养蚕呢这是?
齐宋说,“小灰药性太大了,不能直接撕开伤口。”
沈知伸手去扒拉了下蛇脑袋,小灰认出了他,想到这个人上次说要把自己榨汁,嘴巴一动,露出了两只尖尖的小白牙。
沈知食指和中指一夹,直接上下压迫把小灰的嘴给合上了。
“那怎么办?”小灰挣扎着身子,卷到了沈知手指上,试图使用蛇类的本能绞断这根钳制住自己的手指。
沈知危险的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抓住小灰的尾巴把它拉直道,“如果只是切一小段蛇尾巴当药膏棒涂,应该没大事吧。”
小灰惊恐的卷起了蛇尾巴。
瞳孔骤然缩成了一条细线,求救的看向齐宋。
这位把它当蚕养的驯兽官伸了了手指过来搭救它,然后指尖盖住了它的嘴尖说,“小心它咬到你的手。”
小灰,“……”您大可不必担心,我没有那种被压着嘴还能咬人一口的能力。
失去靠山的小灰像条失去梦想的咸蛇,干脆也懒得动了,由着沈知把它搓圆捏扁。只要不把它尾巴切了就行。
“药蛇的唾液也带有药性,可以清理伤口后涂上,成功的话今晚就能愈合。”
“不成功今晚就能能烤鸟吃。”沈知接上。
羽毛兽不像小灰,它听不懂沈知的话,依旧虚弱的蹭着他伸过来的手背。
小灰:你可长点心吧。
沈知拎着小灰的尾巴,手指戳了戳它的脑袋道,“吐点口水出来。”
小灰闭上眼睛装死。
“我来吧。”齐宋伸出手掌,让小灰躺在自己的手掌上。
小灰一动不动,显然正在气头上。
比起上次它还是肉眼可见的长大了一点儿,齐宋把它扔回了罐子里头,让它仰着发白的肚皮作死尸状。
“要先清理伤口。”蛋壳被一点点掰碎,幼崽瘦弱的小身体被托在冷白的掌心,齐宋拿过棉签一点点的擦着,“清理伤口加上涂药可能要一点时间,你可以先休息。”
幼崽头部的伤口及其狰狞,新生未发育完全的头皮被刺刮过伤的不止是血肉,严重的地方还能看见里面的组织,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齐宋的动作很轻,因为只要力稍微过了一点就能在那小脑袋上捅出个新的窟窿。只能用棉头的边缘细细的擦着,一点点把上头粘着的脏污给刮下来,
求人做事把事情交给别人自己回去睡觉算什么回事?沈知当即拒绝道,“说不定等会得让我搭把手,我就坐着,我不困。”
齐宋说:“我明天可以给你送过去。”
沈知手指敲了敲桌面,调笑说,“怎么,齐协助想赶我走啊?”
齐宋抬眼,对上那双笑起来弯弯的桃花眼,“在桌上趴在睡着了会感冒。”
“我不睡,可能被阿鱼影响了,看不得清创。”说着他又眯了眯眼睛,下巴抵在桌面上,“明儿我几点能起还不知道,最近没活儿,得睡到日上三竿。蒋渠那小子肯定一大早就找过来,可不能让他知道这活儿给你干了”
毕竟蒋渠可为了这事答应了要给他当牛做马的。
“再说,要是睡桌上容易感冒齐医师见不得人生病的话。”沈知拖长了调子,“那让我钻被窝里头也行啊。”
这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倒不是齐宋的眼神,这人眼底一向古井无波看不出情绪,也不把他的调笑当回事儿。只是前两天还想着不用这种方式恶心人、只要离远点减少交流就好的,眼下这还没过第三天,自己怎么就找上门来欠人家人情了。
算了,大不了下次训练他跟着去指导一下。
就在沈知以为这事过去了的时候,债主好死不死的接上了上面的话进行了回答。
“好。”
沈知有点木然。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他是伤患,对方当然会对他有求必应了。再说了,两个男人,这事有什么好避讳的。
跟哪个兄弟不能钻一个被窝?
齐宋在主区的时候肯定也没少见过这事。
沈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