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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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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外隐隐的光亮和晨鸟叽叽喳喳的叫声预示着暗夜猎场的结束。危险区的外圈已经开始出现了白滚滚的兽类,它们弓着身子寻找着夜间盛宴残留下的肢体和血块,甚至连破碎的羽毛和甲片都吃入腹中,像是在收拾残局,将这夜间大战留下的痕迹一点点的清理干净。

    一只白滚滚拱到洞口,舔食着昨夜争夺异蛋而死去的失败者的头颅,这兽类并无尖牙,生着一张钝嘴,但是舌面上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倒刺。只消几下便把那头颅上的皮/肉舔了下来吞入腹中。

    隔着藤蔓确认了周边没有其他猛兽,齐宋先出了洞口,然后是伸手去拉还有些困倦的沈知,“清理兽”

    沈知瞥了一眼道,“齐协助没少看图册”,那白滚滚的生物吃的极快,吃完一处后立马又拱到另一处带着血滴子的树根上,舔食着上面残存的血液。

    “嗯。”齐宋简短的应答了一声,伸手接过了沈知要套上背上的包,“十四岁开始看的。”

    “齐协助今年二十二吧?十四岁?唔,那时不看驯兽手记看危险区图册做什么?”

    齐宋的父亲既是在他八岁的时候选入预备驯兽师的,算上前期的训练和试驯时间,只要天赋不太差,应该在两年之内就能进行试驯考核,通过后便可成为低驯。有了职爵之后除非完全没有天赋、叛出主区或者触犯严重区令被革除职位,否则职爵都是可以沿袭或者保留的。

    大多数被授予正经职爵的特殊天赋者们都会想让后代继承自己的衣钵,所只要后代有一点儿相关的天赋,都会想尽办法加以训练,以便日后能顺利袭爵,延续荣耀。

    按照子承父业的传统,那时候的齐宋应当是整日泡在驯兽场,看那足足有十摞的驯兽手记才是,怎么会有时间看这些东西。

    齐宋回答道,“突然想看。”

    “……是背着父亲偷偷看的。”

    那时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当上低驯后便想开始教导齐宋。谁知等到可以检测天赋之时,却发现齐宋并没有遗传自己那微弱的驯兽天赋。不仅如此,就连其他微弱的天赋也没有,以后很可能沦为一个普通人,连自己的职爵都没办法继承。

    齐父生来要强,在下辖区摸爬打滚了十几年日夜苦练才被选上。他训练时对自己极狠,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才硬生生让自己那刚开始微弱到被检测官判断为无效的天赋破土抽芽,得到进入上辖区的机会。

    正是这样一个人,更没办法容忍自己的后代成为一个没有天赋的平凡过一生的普通人。他不能够看着自己的心血努力化为泡影。更何况他坚信齐宋只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只不过儿子的天赋比自己更弱,才没被检测出来,而不是他本就该甘于平庸。

    所以自那以后,齐父便开始对齐宋进行了比起当初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魔鬼训练。那时齐宋才八岁,字都还没认全,为了让他早日能看懂驯兽手记,齐父给他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

    小小嫩嫩的少年每日天还没亮就得起床认字读书,完不成当天的任务不能睡觉也不能吃饭,纵使是寒冬腊月也只能饿着肚子站在外头小院吹冷风。有好几次他实在太困了,也太累了,倒在院子里的积雪里睡了过去,结果被父亲发现,硬生生用冷水给泼醒了。

    刚开始的少年会哭闹,会拉着母亲的衣角撒娇,想要到向来温柔的母亲怀里寻求安慰。但是在这件事情上,父亲的态度决无退让,不管他如何撒娇讨宠,完不成任务时落在他身上的鞭子一下也不会少。

    后来少年日渐乖顺,每日天未亮便自己爬起来识字念书,下午便能将父亲制定的当日计划完成。然后也不贪玩,完成任务后就开始抄写那些看起来晦涩难懂讲解精细的手册。八岁少年字体尚未成熟,带着些歪扭稚嫩,写的也不快,常常一抄就是到天黑,也写不出几张像样的来。

    “偷偷?”沈知笑道,“原来齐协助也有叛逆的时候。”

    齐宋鲜少被人用叛逆形容,这与父亲对他过度的期盼和要求有关。在他那个年纪,应该是少年夜里美梦成酣的时候他就已经起床读书,当其他同龄人在田野里追蜻蜓放风筝的时候他在驯兽场。在其他人看来如此的少年生活是极其自律却又无趣的,遵从父母心愿安排的少年自然也有着不同一般年纪的沉默稳重,理应与叛逆二字丝毫不沾。

    但是这样他人看来勤奋无可诟病,后半生应该功成名就前途无可限量的少年,也终是逃不过世俗,做过那么几次离经叛道的事儿。

    一次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偷偷跑去了忏悔台。他看到了那个有着琥珀色漂亮眼睛的少年被人按着磕头,脸上眼里全是鲜血,周围的人都在欢呼大笑,可他却很难过。

    回到家后父亲已经拿着鞭子在等他了,冬□□服穿的厚,父亲怕他吃不到教训,就在小院里给他脱的只剩单衣抽他。在忏悔台下哭的鼻涕眼泪一起流的少年此刻一言不发,泪水也好像流干了,只是垂着头接受着没完成任务的惩罚。

    后来少年当晚就发了高烧,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差点整个人都烧没了。齐父就这么一颗独苗,再铁石心肠看见自己的孩子躺在床上浑身通红水米不进的样子也心焦了起来,齐母更是求神拜佛,也求齐父,直到他保证只要儿子能好起来,日后便不再像之前那么严苛的要求于他,做个普通人也好。

    所幸小齐宋在第四天烧退了下去,能坐起来的时候第一个要求就是想要一本鉴定相关的书籍,没过几日便恢复了之前的作息,并且让父亲以更严厉的方式对待自己。这一开始,那在他人看来自律又无趣的日子便又延续了四年。

    小齐宋进步的的很快,在他十二岁进行再次检测的时候,被检测出来了有驯兽天赋。虽然很微弱,但是比起第一次检测查出毫无天赋来说,这结果足以令齐父惊喜。他自己这一过程用了十几年,而他的孩子,只用了六年,他更加坚信自己的计划没有错误,齐宋这几年受的苦也没有白费。

    从此以后,他每日带着齐宋进驯兽场。从一开始只能坐在旁边打杂到能以试驯者的身份进行试驯,齐宋只用了一年时间,成为了驯兽场里年纪最小的低驯。以他的刻苦和进步速度,理应在第二年,也就是他十四岁的时候,就能突破低驯成为初驯的。

    可是这个四年如一日刻苦的少年,突然从某一天开始,训练的状态直线下滑,眼下青黑日渐突兀,甚至有好几次在驯兽场差点睡了过去,好像是连着好些日子没有睡足的模样。

    直到某一天他打算把儿子房里的驯兽手记拿走,让儿子能睡个好觉,却从他那原本都是放手册的枕头底下摸出来一本危险区图鉴。

    齐父怎么也想不明白,临近晋升低驯这么重要的日子,齐宋为何会突然转了性子看起这些东西来。就像他现在也不明白,四年前偷跑出去的齐宋到底看到了什么。

    后来晋升低驯失败,齐父暴跳如雷,将那本危险区图鉴撕了个粉碎,罚了那不孝子在下着暴雨的时候在小院里跪了一天一夜。

    好像一切总会在一场大雪或者暴雨之后被冲刷干净,一如四年前齐宋醒来后恢复了那个乖顺努力的模样一般,第二天他又转回了之前的状态,照常训练看手册,齐父再也没在他的枕头底下找到另一本危险区图鉴。

    其实齐宋买了本新的,只是扒掉了封皮,混进了驯兽手记里。

    这样父慈子孝相安无事的日子一过就是六年,在这六年里,齐宋超过了他的父亲。在二十岁的时候便顺利晋升高驯,还被检测出有驭兽的天赋,是罕见的双天赋者。

    他驭兽的天赋远远超过驯兽,初次上场便表现不俗,赢过了一批经验丰富的初驭。在没有经过任何驭兽训练的情况下,首次驭兽就能胜过实力接近中驭的初驭,这是近乎异能者的卓绝天赋。

    所谓异能者,便是先天特殊天赋过人的天赋携带者。他们不仅天赋超群,起点远超人前,更是在异能领域进步迅速,稍加提点练习就可胜过他人长年努力。

    果然在后面的两年里,齐宋一跃从初驭升为了高驭,成为了主区唯一身兼高驯高驭的区官,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这样的天赋和努力,他这一辈子应该有无限荣耀。

    但他在晋升高驯后不久,主动请命下调鉴定部。

    这一次不光齐父觉得他疯了,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鉴定部是什么地方?遥远偏僻,寸粮不生,需要主区定期运送物资才能维持生存。那里临近危险区,靠一片大自然给予的黄沙保护圈避免异兽的侵袭。

    那是带罪之人的流放地,还有傻不愣登想要躲在保护圈内部混功劳的人才会主动愿意去的地方。齐宋不仅要去,还主动申请代替下一任协助,那可是大多数人求爷爷告奶奶都想远离的活儿。

    毕竟前头派去的六个协助都死在了危险区,没有人会想去当一个活靶子。

    齐父当然是不同意的,他大发雷霆一场,期望着齐宋能和先前两次突然发疯一样,在某一场爆发后回归原状,继续待在主区,不再心心念念去那什么偏僻遥远的鬼地方。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十几载间,从少年到现在的这三次离经叛道,齐宋都没有真正的妥协。十岁那年发烧了三天后要的鉴定书,十四岁那年跪了一天一夜后仍然偷偷看的危险区图鉴,还有二十二岁这年主动要求的的下调危险区。这些看似是少年积压沉默过久的一时兴起的决定,其实都是在朝着一个目标前进。

    只是让少年心动的那一瞬间发生的太早,以至于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间竟无人察觉。

    “嗯。”齐宋手中的刀越来越快,这一路沈知就跟在他后头,没有出手的机会。他将一只躲在草丛间窜出来的吸血小异兽解决掉之后,突然转过头认真的道,“是遇到某个人之后,想让自己变得更好。”

    沈知愣神了一下,尔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齐宋对于“叛逆”一词思考良久之后的回答。

    “你这反应也太慢了,齐协助。”沈知指了指一路上七零八落主动攻击他们,现在却已经成为尸体的异兽道,“杀一路了,血腥的很的时候说这样温情的话。”

    “你心上人知道你在这种时候进行剖白吗?”

    前面有个很宽的水坑,旁边的野草茂盛道路很窄,周遭被经过的异兽们踩得泥泞不堪。齐宋先跨了过去,沈知正准备也过去的时候却从前面伸出一只冷白的手,隔着那个他其实完全可以跨过去的水坑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抓紧扶稳了。

    沈知差点一脚踩在了齐宋的鞋子上,他被这沉稳有力的臂膀抓的很近,抬头就能撞到齐宋的下巴。

    “他会知道的。”

    沈知抬头,避免撞上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进了后面的水坑里,裤脚上溅上了好多泥点子。

    “前功尽弃了,齐协助。”沈知笑道,“你反应真的很慢。”

    没有前功尽弃,此刻他就在我的身边。齐宋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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