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继那一声尖叫过后，除了草丛中嘶哑微弱的哀鸣和羽翼轻微扑腾的声音，周围只剩下三个人压低的呼吸声。
温热的鼻息洒在侧颈，低头就能看见细软清爽的黑发，发顶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动作凌乱了一小块，有的地方打了个小卷，乖顺的弯曲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沈知人几乎以被圈住的姿势靠着齐宋，他没想到这人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几乎在异物落地的一瞬间就以保护者的姿态把自己圈了起来。
齐宋身上有淡淡的类似青草一样的香气，还像是挨着蘑菇长得那一种青草，让他忽然很想对着距离极近的冷白侧颈咬上一口，就像吃蘑菇那样。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以至于齐宋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嘴唇微张哈在脖颈的热气，那是和鼻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温度。
这里不是鉴定部，是危险区。也不是在他封闭的房间，更不是只有他和齐宋两个人，就算是他想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干脆和这想查他老底儿的主区眼睛闹得个老死不相往来，那也只应该是他私底下一个人干的事儿，不应该摆在明面上直接让人当感情戏看。
当然这事是沈知在上次玩脱之后才想明白的。
老头在他出发的时候狐疑在他和齐宋之间打量的眼神，还有蒋渠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在叫，“齐哥。”之后那一声甜甜的“沈嫂”也让他彻底炸毛。他如今对此事也是介意得很，反倒是一开始受他调戏的齐宋，像是根本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似的，一贯的古井无波。
沈知抬眼果然看见阿鱼双目圆睁，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生怕看漏了点什么。
他浑圆的眼睛里带着热切和期盼，像是怕打扰了谁似的，连呼吸都变得比刚才更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沈知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着，这过于明显的被人看作屈居人下的地位让他极其不爽，长期在危险区作战的他此刻胜负欲更是被这双无形的手推达到了顶点，想像一刀结果异兽那样，把这个比自己高上一个半头的人翻到压到地上，用刺刀抵着他的脖子，宣告自己才是胜利者。
冰凉的脖颈擦过微微带着干涩的嘴唇，沈知一愣，没来得及反应，极小幅度的动作再次使那刚擦过分开的嘴唇和脖颈再次碰到一起，又迅速分开，比蜻蜓点水还要轻一些。
沈知迅速别开头，看见阿鱼狂喜的眼睛，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动什么？”
齐宋把刚刚摘下来的白色手套卷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脏。”
这人垂着头在他耳朵边讲话……沈知转过头对上那双墨色的眼睛，嘲讽道，“这个时候还穷讲究。”
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刚更近，沈知只要一抬头两人的鼻尖就能碰到。齐宋没有再说话，甚至表情看起来也毫无破绽，好似刚刚他只不过是嫌细碎的甲壳弄脏了他的白手套，才把它摘了下来，并没有注意到两人间因为这动作产生的过分亲昵。
他的眼睛依然黑沉沉的，平静无波。根本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某种境地或者沉默的扮演了某种角色。
见对方不说话，只是自己单方面被动的陷入这略显暧昧的局面，对面还有个直勾勾的看客，不知道回去又要编排什么郎情妾意的故事。沈知不禁怒火中烧，却见那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眨眼的瞬间能清晰的看见齐宋眼皮上的小痣。
心里熊熊燃烧的斗争之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迅速熄灭了，连火星子都没有剩下。
最终沈知以后退的形式离开了圈禁的范围，大步流星的迈向那异物落下的草丛，也管不得那还在奄奄挣扎的不明物体是否还有绝地反击的机会，没有任何措施的直接踏了进去。
看着刚刚还在暧昧横生的主角突然冷了一张脸，还有那去势汹汹的架势，阿鱼毫不怀疑，要是那草里的东西没死透跳起来攻击沈知，沈知绝对能够一刺刀就割断对方的脖子。哪怕他整个人的身体状态看起来不那么的好。
受到攻击的羽翼兽扑腾着残破的翅膀，它有着漂亮翠绿色羽毛的翅膀被尖锐的兽类牙齿撕扯洞穿，染了血的部分变成了很深的墨绿色。它挣扎着想要用另一边完好的翅膀飞起来，但是奈何伤的太重，受伤的翅膀被撕扯成了两半，根本没办法支撑它逃离。
盘旋在高空的捕猎者看见有人觊觎自己的猎物，猛然俯冲下来。苍黄色带着尖钩的利爪没入还发着微弱哀鸣的羽翼兽背部，将其撕扯开来，露出里面还鲜活跳动的心脏，一口叼出吞食掉，然后开始享用其他隐藏在骨架之下的部位，利齿嚼碎骨骼的声音森然诡异，这是危险区的日常奏曲。
半人大的羽翼兽很快被啄食完毕，成为捕猎者腹中的一滩待消化的肉泥，草丛中只剩下不宜食用染着鲜血的墨绿色羽毛，还有吃饱喝足齿尖还带着血丝的捕猎者。
“长的挺别致的。”阿鱼看着心满意足的捕猎者伸出带血的舌头梳理着自己灰黑的羽毛，时不时瞪着深黑的大眼珠子和他们面面相觑，但是没有任何要发起攻击的迹象，似乎对面前这几个不面熟的两足直立行走的物种不感兴趣。
这次的捕猎者确实生的奇特，又像是白歧一类未曾谋面过的非低危区物种。它不像沈知常见到的那些低危区鸟类捕食者，它的尖喙两侧竟然延伸着两根同色的细齿状弯钩，能够不张嘴便刺入猎物的身体中，猎物一旦激烈反抗或者想要逃走，便会被刺的更深，或者被生生撕裂掉。
就像羽翼兽刚刚被撕开的翅膀一样。
在知道自己猎物的去向后并不着急着享用，而是在高处盘旋着，让猎物在不离开自己视线的范围内慢慢挣扎致死，直到有其他物种出现可能对自己的所属物造成威胁的时候才再次发动攻击。
这是极富耐心的天生的捕猎者，沉缓斯理的捕猎方式和向来以暴虐速度制胜的初危区有些格格不入。
这更加让沈知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原本三个应该互不干涉但又互相牵制的危险区已经发生了某种他们无法预知的变化，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只是一时的波动，还是会成为今后都将延续的某种大自然的机制。
高危区的物种开始外移进入中危区和低危区，甚至出现在了保护圈的边缘地带。它只差一步，就能踏进那黄沙之中，踏进那鉴定部赖以生存的防御塔里。这一变化意味着什么？高危区的外扩？还是整个危险区的外扩？
强大的高危区物种在中低危区肆意横行，难逢敌手。生态平衡被破坏后中低危区的物种将遭受灭顶之灾，整个危险区将成为高危区异兽们的杀戮之地。大自然向来公平，不会安排必死的棋局。
到时候究竟是整个危险区的物种被迫物竞天择的迅速更换迭代，还是被限制圈禁已久的猛兽们向外扩张，那时黄沙将不再是人类的庇护所，一切将往何处发展，都还是未知数。
想到这些，三人之间的气氛不禁变得凝重起来。虽然向来知道危险区的前路坎坷难以前进，但当新的变量过多的呈现在眼前的时候，总会让人心生恐惧，乃至产生退缩之心。
沈知转过身，显然阿鱼和齐宋也和他想到了同一个层面上。
此时任何人的后退之心都会造成这仅有三个人的团队的分崩离析，沈知抬眼，两个人也很有默契的看了过来，就这样对视着，他却没从其他两人眼中看到哪怕一点儿的不坚定。
阿鱼的坚持他完全信任，毕竟是长期出生入死的战友。但是仅有一次危险区经验且大局上还站在他对立面的齐宋，至少现在从表面看起来，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走。”沈知离开草丛，一脚踩在了刚刚一直在躲避的带着蛆虫和细碎肉块的黑土地上，一只吃饱了的滚圆蠕虫挪动着白色有些透明的身子爬上了他的鞋边，还想继续往上爬到他的鞋背上。
阿鱼见沈知不躲了，也踩了上去，如果走直线路程没有其他植物遮挡的话，他们的速度确实会快上很多。看着那虫爬到沈知的鞋上，有点恶心道，“那玩意儿不会循着味道来找我们吧？”
“来啊。”沈知恢复了一贯的轻佻，脚往边上一侧，将那滚圆的蠕虫压到了土地上，然后抬起脚碾了下去，“看谁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