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不必看了
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么快就被解决了。
视线偏移,发现那个外来人正虎视眈眈盯着他看,顿时如坠冰窖,咽了一口唾沫后,悻悻道:“是个硬茬,联手拿下他。”
沉默寡言的矮小老人,没有说话而是漠然拉开一个拳架,光是这古井不波的气势让白礼有些心惊胆跳。
见他答应,少年咧嘴一笑,一跃而起站在小道上的一间房屋顶上,从背后拿出一捆银绳,握在手中甩了成一个圆,发出咻咻咻的风刮声。
不同于普通的绳子,前端镶嵌着一枚金色飞镖,在光照下闪烁个不停。
白礼瞥了一眼那个少年,转头便打算专心对付那个矮小汉子。
不是没把他放眼里,而是这汉子他真可能打不过,他已经想好了,等等找机会就挟持那少年,看能不能逃离这个鬼地方。
白礼拔出长剑,那个矮小汉子却哀叹一声,松开了刚磊起来的拳架,蹲坐在一旁的门槛上,单手托腮抬头望天。
白礼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个少年当场就急了,一跃而下,跳起脚就囔囔道:“老孙,不!孙爷您可不能这时候掉链子啊!”
矮小汉子瞥了一眼他,挪了挪位置依靠在墙上,懒洋洋道:“这种勾当,我干不出来,你自己和他打。”
白礼呵呵直笑,扭来扭脖子,缓缓朝他走去。
那少年急得焦头烂额,看向白礼,慌忙道:“讲点江湖道义,我才练气四层,你好意思吗?”
白礼咧嘴一笑,脚步不停,满不在乎,“练气?关我屁事?”
自己不也是练气嘛?不就是多了你几层嘛。
有问题嘛?
一点问题也没有,打他不用有负罪感。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喊了!”少年不断向后退,直到被逼到一堵墙下。
白礼饶有兴致,提醒道:“喊大点声,说不定,我就不打你了。”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杀人啦!!!”
半晌,三人围坐在青石地板上唠家常,俩人聊的眉开眼笑,高兴至极,好似一对多年未见的故友。
而那个少年,鼻青脸肿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不吱声。
画卷外,那个布衣道士看着画卷中发生的一幕,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缓开来,心情复杂。
心想:你们三个干脆摆上一桌算了。
“魏老哥,你是什么时候来这的。”白礼问道。
老人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脸上露出追忆神色,苦兮兮道:“大概是七年前吧。”
白礼一惊,脱口而出,“这么久?”
“久吗?”老人望向那个不搭话也不吱声的少年,“这个姓曹的比我还早。”
“是吗?”白礼望向少年。
注意到两人的视线,少年心里发怵,顿觉小命不保,忙不迭回忆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仔细一想自己连话都没说过,不会是呼吸也有错吧,那干脆打死他算了……
白礼问道:“曹兄来这多久了。”
闻言,那个姓曹的少年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警觉的连忙摆手道:“不,叫晚辈曹泉就行,我来这快十年了。”
白礼深吸了一口气,这人是被自己打怕了吧,自己不过是打了他几拳,踹了几脚,不至于吧……
随后顿感疑惑,询问道:“敢问高龄?”
一百多少长的跟个小姑娘似的,他其实也见过,但人家是元婴修士这太少见,面前这个多少有点拉跨,怎么看都不像那种高人。
少年答道:“过完今年,正好八十岁。”
听完,两人都愣了一下,矮小汉子直言不讳道:“真修到狗肚子里了?”
白礼一挑眉,道:“那你还自称晚辈?”
少年叉着腰,义正言辞,“此言差矣,修行一道达者为先。”
看的出来是个能伸能屈的,白礼干脆默不作声,打坐缓缓吐纳灵气。
咦?
魏梁突然,好奇问道:“话说,白老弟你怎么进来的?”
白礼睁开眼,想了想,“我的破镜契机,估摸就在这里,所以就进来了,魏老哥你呢?”
魏梁嫌站着要梗着脖子,太累干脆也直接坐了下来,淡然道:“我嘛,我是来赎罪了。”
“赎罪?”
魏梁缓缓道:“是啊,赎罪,我记得那时候我才二十几岁,跟着我爹的护送一趟银镖,中途遇上了一处集市,那里很偏是那种边境险地,我们中途休整准备买完补给立马就走,我爹告诉我这个地方吃人。”
“可是我当时压根不懂什么叫吃人,只当是人凶恶一点罢了,走镖这些年什么没见过?当然不怕,加上自己正是血气方刚,就和一位师兄主动包揽了下这个任务,即便我爹再三嘱咐,别惹事,别管事……”
魏梁继续道:“可惜我没听,我们遇上了,一伙流氓地痞强抢民女,我准备上前解围,我的师兄拉住我摇摇头,不让我去,让我就当没看见,只是我们没走出两步那对母女的哀嚎的求救声,就像一把把刀子插在我心里。”
白礼问道:“你上去帮忙了?”
魏梁嗯了一声,“是啊,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我上前赶走了那群地痞,那些人看见我背着把大刀,很识趣的就走了,那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妇人,抓住我的裤腿,央求我带她们母女走,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就行,当时脸皮薄,直到她们要以死相逼,我才带上她们的,回车队后,我爹看到我还带了两个人,骂了我一通,说我不知道人心险恶,说着就要把他们丢下。”
“这大晚上的,我害怕把她们丢下,这对母女根本活不过今晚,就一再强调自己会看住他们的,我爹拗不过我,也就答应了。”
魏梁抬起头,吐出一口浊气,“半夜我还是没看住她们,她们跑了,马上告诉我爹,我爹当即就要带着我们所有人,连夜走,却发现在我们车队稍远的地方围满了人,密密麻麻,我才知道上当了,来时四十人,回去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我爹的头被他们砍下来,丢进火堆里,车队大部分人都被分食,我眼睁睁看着所有人被杀,被吃,什么都做不了,我被人死死压在地上,旁边就是那对母女,这时候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之前伪装出来了可怜了,只剩下满眼的戏谑神色。”
说到这,那个矮小汉子脸上依然面无表情,好似说的只是书上的一段评书,与他没有半分钱关系。
魏梁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缩在袖中的双手,淡然道:“也就是那晚我一步踏入武道,一路攀升至第三境,用这双拳头,砸烂了在场所有人的躯体,包括那对母女,我现在闭上眼,都能想起他们跪地像我求饶的样子,我一拳打烂了那个妇人的脑袋,无头尸体直接就瘫在地上抽搐,那个很小的女娃子,见到了我打死他娘的样子,也知道了我不会放过她,就使劲咒骂起我来,我当时什么都听不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我也忘了他是不是被我杀了,只觉得眼睛被蒙上了一层血红。”
“我沿着商队那一条路,一路杀过去,见人杀人,一直杀到我没了气力,几天后才清醒过来。”
魏梁望向白礼,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
“多少?”
“一千三百四十二人。”
白礼想了一会儿,问道:“还恨吗?”
魏梁说道:“当然恨,只不过换了个变成我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