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的药蛊7
白色的尖蛊被洒上一层紫色的灰。
霎时间生长得愈加美丽。
这是从北极的海底捞上来紫灰, 相传是鲛人死亡后在海底形成的灰。
很少,及其珍贵。
却是尖蛊极好的养料。
尖蛊每年至少要一次紫灰。
白夏冷淡的转过身,看了一眼刚刚从北极回来的殷罗。
这是他第一只的大蛊。
殷罗的眼神和往常一样, 狭长的凤眼看他的时候冰冷似利刃,眼睛看着他手中的尖蛊。
尖蛊在夜晚愈加的美丽, 就像生长在夜晚的月光一样。
这么多年了,殷罗还在觊觎他的尖蛊。
可惜了。
被练成蛊的殷罗畏惧他的尖蛊, 也无法偷走。
殷罗不是药蛊。
严格来说是一只失败品。
不是特别听话。
白夏对他特别狠,刚开始的几年很恨他, 如今觉得他吃苦吃得够了, 才渐渐淡了。
当年白夏才十岁, 村里救了几个中原人, 其中有个十几岁的少年人。
就是殷罗。
祭司自小就学习医理,白夏天赋好, 学得相当不错, 虽然年纪小, 但是救人的本事很厉害, 南疆多毒虫,村民百姓时常被毒虫蛇蚁咬到, 白夏既研制出了常见解毒的药,又会急救的法子。
虽然是个小孩,但是已经深受村民的信赖。
受伤的中原人奄奄一息,把连忙调了草药帮忙救治, 忙了一个晚上才把人救了回来。
那年殷罗十五岁, 已经是武艺高强博学多才。
和白夏年纪相差不大, 也不像村民这样全然崇拜他, 不敢接近他, 殷罗更像一个开朗的大哥哥。
他来自地大物博的中原,见识比白夏多得多,随便几个故事就能吸引住小孩子。
小祭司从小没有朋友,一心学习医理和蛊术,接触最多的只有阿嬷,突然来了个大几岁的哥哥,给他说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虽然表面上像个小大人一样绷着脸,其实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殷罗还说以后带他去中原玩,去见识他口中的宽广奇异的中原世界,看冬天里开满花的城池,来来往往热闹的街道各色小吃,无数奇珍异宝。
当天晚上白夏做梦去了中原,在梦里十分快乐的观看中原的博大和美丽,也交到了许许多多朋友,像中原许多文人雅士一样的,登高楼写诗,把酒言欢,促膝长谈。
但美梦做了一半就被吵醒了,醒来的世界是漫天硝烟的地狱,那个口中说着带他去中原游玩领略大好河山的大哥哥,领着像鬼一样的精兵,在他的村子烧杀抢掠。
让他咬着牙召唤出了邪恶的大蛊,又赔上了半条命拿起尖蛊平息蛊祸。
真是恨。
白夏把这群人、特别是殷罗,恨不得大卸八块。
把奄奄一息的殷罗的脖子套上了绳索,让强壮的牛拖着他奔跑。
他的命太硬了,这样还不死,白夏便又将人丢进了翁里。
那天的翁里十分热闹,几名中原人,和大蛊带来的几些野兽全部扔了进去。
没想到殷罗还是活了下来。
白夏当时只想折磨他,没想到阴差阳错变成了蛊,但是白夏那时还没拿人做过蛊,更没有完整的研制出了药蛊的炼制。
翁里的野兽和毒物乱七八糟,没有调药蛊的功效。
如果是以后几年里遇到的殷罗,殷罗算是做药蛊的极品。
可惜白夏当时既没有这门手艺,蛊术也不成熟,对殷罗的恨意滔天,没有专门拿来练蛊,后来冷静下来了才开始拿他炼制。
只是最佳的时期过了,最终只能是一只不听话的大蛊。
但是就算当时手艺成熟,也不会用他做药蛊。
药蛊需要“吃”,吃的话会靠近他。
白夏对他十分厌恶,开始几年连说话都不会说一句,每次见面就是冷冰冰的施展蛊术,加强控制。
但是开头没开好,这只大蛊并没有变成完全听话的蛊,殷罗的记忆和自我意识都在,至今都认为自己是人。
平时出什么任务、让他做什么都是完成的极佳。
但只有一点,是白夏最恼他的不听话的是,殷罗会杀掉其他的蛊种。
之前好几只都是上好的药蛊材料,都被殷罗不声不响的杀了,甚至有一次,当着他的面把他养好的大蛊掐死。
蛊种之间的相互厮杀,力量并不会外泄,殷罗每杀掉一只蛊都会变强。
这才是白夏能容下他的原因。
殷罗很强,强到白夏能容忍他一些任性。
白夏说:“说了多少次,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能进我的主殿。”
殷罗嗤笑:“是怕我看见什么吧?夏夏长大了,竟然把男人带进房里了。”
白夏有些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他最讨厌的是从殷罗口中听到“夏夏”两个字。
就像是一根刺,提醒他十岁那年是多么天真多么愚蠢,愚蠢到把豺狼虎豹领进了家门,愚蠢的到竟然恶鬼交好,还天真的把人当做朋友。
可是这豺狼虎豹只想要抢他的尖蛊。
“别这样喊我。”
殷罗盯着他的眼睛,“别的男人可以吗?”
这就是大蛊没有处理好的结果。
自以为自己是人,与蛊师说话时每一句都在僭越。
没有失去记忆,自我意识极强,拿着那些能让白夏刺疼的回忆,就像手中怎么也拔不出的倒刺,时不时让他疼一下。
但是因为这些小事已经惩罚过他太多回了,却屡教不改,已经对白夏这些手段早就适应,白夏还没想出更好的让他知道苦果的手段,还要因为这些小事罚他,有些白费力气的。
白夏已经不再这些小事上与他计较,只要大事听话就行。
“这次的蛊种对我很重要,不准你动他们,否则…………”
殷罗并没有被他的语气震慑到,反而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们?竟然不止一个?”他往前走了一步,试探靠近白夏,“否则怎么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哑,好像料定了白夏不会拿他怎么样似的。
也是。
这么多次,也没有气得杀掉。不过是一些低贱的男人,这些家伙就像源源不断的毒虫,杀了一批又来一批。
总会杀光的。
白夏不就是要大蛊吗,他一个还不够吗?
吸了玉璨的血,白夏身体暖洋洋的,已经有些想睡了,他抱着白色的尖蛊从殷罗身边经过。
轻轻的说了一句。
“否则不要你了。”
………………
殷罗咬着牙从主殿里出去。
他在黑暗中行走。
巨大的塔楼一层一层的,有侍卫在守护。
塔楼里的侍卫早就对他熟的不能在熟,殷罗是白夏第一只人形大蛊。
这么多年来也是唯一存在如此长久的大蛊。
很强,不是侍卫能抵抗的,但是他不杀侍卫。
杀的最多是同类。
特别是其他的人形蛊种。
他手段残忍至极,和杀毒虫蛇蚁没什么两样,以至于白夏别的人形蛊种都活不长久,又因为蛊种的特殊性,殷罗变得越来越强。
在这个塔楼里的话,离白夏太远也不会被压制得太狠,侍卫都不敢招惹他。
因为祭司大人很宠他,杀了这么多蛊种,祭司大人也没有怎么惩罚他,说明是很得祭司大人的心意。
他像黑夜里觅食的野兽一样,冷冰冰在塔楼里游荡。
一个一个房间的找。
他知道白夏的习惯。
那些下贱的男人一定在塔楼里。
因为塔楼有尖蛊压制,可以压住蛊种的力量,更能潜移默化的抹去蛊种的自我意识。
他知道白夏想要药蛊。
这么多年了,他太知道药蛊是什么玩意了。
这些东西可以给白夏“治病”。
没有蛊书上写过治病的方式,但是他故意留意一些类似的药蛊的用法。
山里就有一种蛊,类似于药蛊。
这些东西是前几代祭司遗留下来的没处理干净的玩意,由于他们的主人早就死去,失去了主人的喂养,无法和其他普通的野兽和昆虫一样生活,会相互喂养。
就像治病一样的。
这些类似药蛊的东西,想要生存下去会经常交合,即使不是同一物种,为了汲取对方身体里的力量,就会使用这种行为。
白夏也许不知道怎么使用药蛊。
但是药蛊成了后,他总有一天会摸索到的。
这些下贱的东西,怎么可以碰他?
甚至。
白夏不用摸索,不用自己去寻找方式,这些药蛊说不定早就是觊觎他已久,便是从了他喂药行为,自行的碰了白夏。
而不谙世事的美丽祭司,每日都是被村民供奉着,对于这些行为从来没有去了解过。
以为是很正常的喂药行为。
尝到了甜头了便是隔三差五招药蛊过来。
那些男人肯定是乐得冒烟了。
一想到这样的发展,他就恨不得把白夏的药蛊一个个全部杀光!
这个下贱的东西怎么能碰他?
殷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每只药蛊都会绑上红绳。
他是没有的。
殷罗阴差阳错碰见过一会。
当时是抓了个叛乱头子做的药蛊,那人穷凶极恶手上人命无数,便是被扔进翁里调了药蛊。
勉勉强强活了下来。
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带到楼塔。
于是见到了白夏。
那日殷罗刚出任务回来,还从山里带了几株白夏喜欢的花,摘了最甜的果子带了回来。
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幕。
白夏一身白色华服,身上戴着金银玛瑙,手上拿着一根显眼的红绳。
那红色刺目妖冶。
站在日光下的白夏好像全是被笼罩在光里一样洁白美丽,垂眸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像是美丽的蝉蝶。
很是温柔。
但是却在给另外一个男人系上红绳!
那个男人低贱且罪大恶极,在没有成为白夏的蛊种之前,扬言要把南疆的祭司抓回去狠狠折磨,然后残忍的杀害。
如今却站着白夏的面前,装成一名温顺的家犬,把手伸了出来,乖乖的让白夏系上。
若是真的成为了白夏的药蛊,会怎么样?
如此低劣下贱的家伙,竟也配让白夏亲近?
看他那模样,被白夏系个红绳,眼睛直直看着白夏,仿佛立刻要被白夏宠幸了一般,听他呼吸的频率和心跳的速度,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恶心的玩意。
如果在中原,如此系上红绳。
那是表达爱慕。
白夏穿着一身的华服,如此认真的系这红绳,在日光下如此温柔。
那下贱的男人恐怕还以为白夏爱慕他。
可恶!
他敢说白夏是什么也没想,只是拿着红绳控制药蛊。
那男人的眼睛却如此明目张胆的敢看他!
那次殷罗几乎气疯了。
他闯进了白夏的主殿,当着白夏的面把那男人抓了出来。
等白夏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那次白夏生气极了,狠狠的惩罚了他。
他记得自己满身是血 ,在阴影里看着高高在上的白夏。
恍惚间好像问了他一句。
“为什么我不能成为你的药蛊。”
明明他这么强。
满足了成为药蛊所有的条件 。
当时白夏是怎么回答的?
好几年了,他几乎想不起白夏是怎么回答。
他在塔里待久了,忘性越来越大。
只记得白夏那天的眼神异常的冷。
殷罗仔仔细细的嗅,终于在一个房间前停下。
同类的气息分外明显,里面住着一只蛊种。
这次的蛊种不太一样,稍微比之前的要强一点。
但是对于他来说,这种家伙很快就能解决。
比起被白夏惩罚,他更想让这些家伙死。
白夏挑的一般都是罪大恶极的恶人,这些人多是品行不端,邪恶卑劣,殷罗怎么可能让这些家伙碰上白夏一根手指。
更让人难以忍耐的是,白夏让这些下贱的男人进了房间。
不知道在房间里待了多久。
他刚刚回来的时候,其他雄性的气味就像针刺一样,让他浑身怒意。
就是被别的野兽在自己的地盘里到处留了气味。
这个家伙的气味很重。
重到白夏身上也有气味。
是不是碰过白夏?
他没有回来的时候,不知道那个男人在白夏的房间待了多久,也许还抱过白夏。
如此一想,简直立刻想让那狗男人死掉!
而现在,这个家伙就在房间里面。
不管明日白夏如何怪他,如何惩罚他。
他今天晚上必须把几只蛊种全部杀死。
他知道白夏需要药蛊治疗。
如果不一定不选他。
他也找到了很好的方法。
所以,白夏的药蛊都得死。
…………
秦修远站在隐蔽的柜子前。
他浑身紧绷屏住了呼吸。
多年来战场上的经历让他对敌意和杀意特别敏感。
成为蛊种之后,他的体能、听力、嗅觉,关乎身体的一切都得到了强化。
一般的呼吸和心跳他能听见一清二楚,就算没有这些,只要是个活,血液在流动,他都能感知。
但是他现在没有感知到这些东西。
只是格外强烈的杀意让他惊醒起来。
外面有个强大的家伙。
满怀杀意,想要今晚把他干掉。
那杀意如此强烈,秦修远几乎能想象到对方的模样。
必然是个阴鸷的男人。
这种同类的预感。
感觉是一只大蛊。
白夏的塔里还养了其他的男人?
这男人想杀他?
不可能。
虽然有点血腥,可能会引起白夏的不适,但是他今晚会把外面的男人杀掉。
错不在他,他只是本能的反抗而已,不小心把人杀了。
他从靴子里拿出短刀。
只是在拿出的一瞬,他的后颈已经发凉,往身后猛然一刺。
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身影退了好几步。
果然是个男人。
长得高高大大,身形与他差不多。
一身的黑衣,就像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功夫不错,刀子刺过去的时候立刻躲避。
不是能轻易杀掉的家伙。
秦修远慢慢与他拉开距离,对方好像也在试探。
外面的月光很亮,那个男人从阴影影里慢慢出来,狭长的双眼满是杀意,冷冷的盯着他。
秦修远紧紧的握着刀,正想迎面刺过去。
他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愣了一下。
不确定的说:“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