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睡眠不足的收徒大会前
一周时间像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每天似乎都在晚睡晚起中度过。竹山白已经看了几遍书信，又大致了解了这片大陆——反正大陆上的每一片都有各自所属的宗门，都不会阻拦她想去的中立宗门。
她的每一天都过得简单又充实。
直到这天，竹山白一早被叫了起来。
通常在这个点时，竹家的宅子都是静悄悄的。
侍女们已换了几次班，妇人们和女孩们打着哈欠起床，偶尔从微凉的空气里传出几声模糊的犬吠和鸡鸣。渐渐才有了低声絮语，宅子才慢慢有了生气。
竹山白被茶语叫起时，外面天还是黑的。她近一周早已习惯睡一半再接着睡，因而当她被茶语拉着坐在桌子边后，在茶语转身的那点时间里趴下又睡了。
茶语慌忙摇她：“小姐！今天是仙门收徒的日子！”她将首饰盒砸在桌上，“您今天一定！必须！得好好儿打扮一下！”
“你说，仙门会看我好不好看吗。”竹山白还是困。她昨晚看了太久仙门轶事的话本，现在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不用说要抬起脸去看那些堆在桌上的首饰了。
“当然了！”茶语坚持道。她将竹山白再拉扯起来，努力将这位困倦的小姐扶正：“至少要戴一支簪子吧！”
“……只是一支的话，我要这个。”竹山白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指了指桌上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支簪子。那恰好是她第一次出门时戴过的描金竹簪。
竹山白半睡半醒着想，第一天来竹家的时候就戴的是这个，即将离开竹家的时候也戴这个，也算是有始有终。
只是茶语看起来很不满意。
好消息是，茶语再怎么不满意都不能反驳她，因为她是小姐。竹山白心满意足地再次放任自己坠入昏黑的梦境。
竹山白再一次睁眼时，她已经在马车上了。倒不如说，她是被马车晃醒的。
虽说竹家的家业已经很大了，马车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款式。但不平整的路让这段旅程变得没那么舒服——就算车里垫了厚厚的软垫也没用。
竹山白睁眼，茫然地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些金丝裙摆看了好一会。
她乍醒时总会晃神，大脑空空地看着裙摆摇动，短暂地放弃了思考。
“小姐醒了？”
先是茶语发出了小声惊呼。紧接着是竹水云的声音响起：
“山白姐姐？”
竹山白眨眨眼，打着哈欠坐起身。茶语为她递了个铜镜，鼓着脸给她指脸上的红印。
“这样怎么遮嘛！”茶语气哼哼地敲她额头。
竹山白干巴巴地笑了笑：“我没在收徒大会的时候睡就好了嘛，好茶语。”
茶语还想再发火，但她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竹水云，低着头将自己的面部表情都掩去了。
不想被别的小姐看到生气的样子？竹山白揉揉有点痛的额角，困倦地想。
她方才都睡在茶语膝上，头发和妆面倒没什么问题——等一下，她什么时候被化了妆？
竹山白凝重地看着自己镜中自己的模样。她原本的那张圆圆脸蛋的侧边都被打上了厚厚的阴影，单薄的眼皮和鼻梁都被打上了漂亮的胭脂。
如果只是乍这样扫一眼，她竟认不出自己的脸了。
但这样一看……她竟和竹水云的模样多了几分相像。
竹山白很喜欢自己的圆脸。
她皱着眉朝茶语发出询问：“是谁给我画的妆？”
竹水云凑近了些，手指揪着金丝裙摆，将原本妥帖的布料按出了些皱褶：“山白姐姐不喜欢吗……是我画的。”
竹山白眨眨眼，看了看竹水云的脸。她才意识到之前竹水云每一次出门都涂了脂粉，但她毫不怀疑没化妆的竹水云同样会获得所有人的喜爱。
竹山白不想拒绝她的好意，但她不想自己的脸闷在厚重的脂粉里。
她想了想：“我喜欢我的圆脸，看起来吉祥。”竹山白笑着指指自己的脸颊，“虽说这样看起来更精致，但我想水云妹妹也会喜欢我原本的模样吧？”
竹水云想了想，傻笑着点头。
笑弯了杏眼的女孩柔和地笑：“山白姐姐想我帮忙擦掉吗？”
竹山白点头：“麻烦你了，我喜欢我原本的模样。”
竹水云笑着又点了点头。
她侧身同丫头道：“把我的化妆盒拿过来。”竹水云吩咐丫头时的模样稍显冷淡，垂眸时与竹寒青有几分神似。
竹山白想，她身上有作为家主的气魄，或许在原作里，她也会成为竹家的下一任家主——与她这个女配不一样，她会活很久很久。
但再怎么说，现在的竹水云也还只是个会喜欢化妆的小女孩。
而她是不喜欢化妆的小女孩。
竹山白将试图反对的茶语压制回座位上，抬起脸让竹水云为她擦去胭脂。
冰凉又潮湿的软巾覆在她面上，将她脸颊上的厚重脂粉壳子揭开了些。她仿佛能听见脸颊肌肤正在为了这些新鲜空气引吭高歌。
脂粉陷入柔软的纤维里，再被凉水洗去。
竹山白在竹水云的来回擦拭里，逐渐露出自己原本的皮肤和相貌。
“擦干净啦。”竹水云笑着碰碰竹山白的脸颊。柔软的指腹轻轻贴了几秒便离开，竹山白听话地睁开眼，用力眨眨眼，将眼睫上沾着的水珠抖掉。
竹山白拿起铜镜看了一圈。铜镜里确实是自己的相貌。圆脸，单眼皮，看起来不那么精神，但眼睛转来转去很机灵——她笑弯了眼，镜中的自己也弯了眼睛，墨青色的眼瞳在睫毛里倒映出重叠的自己。
竹山白放下铜镜，笑道：“你看，我现在就是我自己，哼哼。”
坐在她对面的竹水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将软巾放了下来。她的侍女接过了后续的处理工作，低头行礼后掀开车帘出去了。
竹水云问：“我能和山白姐姐坐在一边吗？”
她虽是问茶语，眼睛却是看着竹山白的。睁圆的杏眼更添了几分无辜。她仗着自己最近又和竹山白的关系变近了，便有恃无恐地同竹山白撒娇。
竹山白笑着点头。茶语自觉也掀帘子出了马车，车厢里便只有她们俩姐妹在。
竹水云笑着扑到竹山白身边。她像是又寻到了自己熟悉的庇护所，弯腰抱住了竹山白。
她声音忽得颤抖了起来：“山白姐姐，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