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穿过笔直的大道,父亲小区附近还是以往那样干净。门口的安保人员不光是认识他开的这辆车,也在这些天里熟悉了他,只见他降下窗户与安保人员招呼了一声,门就自动打开了。蜿蜒的单行道通往地下室,那儿的安保人员也是爽快地放行。从父亲口中得知,地下室好几个连着的车位都是自家的,车停好后他便进了消防电梯。门铃响的第二声就传来开门声,在路上他便向阿鼎母亲通知了自己的行程。父亲还没有起床,只有阿鼎与他母亲起床了,正在做早餐。阿鼎早早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现正在拿着手机玩游戏,等待着父亲去上班,自己也一并上车。阿鼎母亲在烤箱里热着牛奶面包,又在灶台上煎鸡蛋与香肠。明澄念叨着所谓的西餐心“也不过如此嘛”,连主食都是由超市生产出的,就只剩下煎鸡蛋的技术含量了。那分量也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的,想必父亲也是难以下咽,还要到公司去吃,又不由心生可笑之情。“今天你怎么来这么早呀,是做好了去上班的准备吗?”
“是啊,下周就要开始上班了,先习惯习惯。”
“那太好了,你可要加油了,以后一定是你父亲的得力助手。”
“哈哈,过奖了,来这么早只是因为今天起得早而已,又见没什么事,就驱车来了。”
“你以后上班来回跑怕麻烦的话就住这吧。”
看着花里胡哨的墙面与不管怎么看都透露出西方高贵的家具,他连忙拒绝了。身处这样的环境,父亲连早餐都吃不下,自己又怎会习惯呢;就连早餐这种小事都能以拒吃展现,想必生活在这种地方会很累。“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住,你看阿鼎也这么喜欢你,而且你又要待在你父亲身边,这样也更方便些。”
“不了,我住不习惯,还是家里住得舒服些。”
“你是不习惯我吗?”
他表现惊讶,连忙说着“没有,没有”。“你不住进来又怎么会知道呢,也只有你会这么想,你父亲都没有说过有不习惯的地方。你是看到家里的风格才拒绝的对吧?你这想法可不对,还是说你讨厌我呢?”
“怎么会呢,我只是不习惯这些装饰风格才拒绝的,不是因为您的原因。”
她高明的话语让明澄说出了她想要的猜想,他所拒绝的是与任何外人接触,而恰巧,父亲与她正是在其中。虽然她没有让他有过多的排斥,但是因为与父亲有关系,所以才一并分类了过去。在他看来,她是可悲的,不禁又起了几分怜悯。“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吧,不过你想住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
他应声答应,看着她也像国人那一套谦逊好客的姿态,便也为之高兴了起来。父亲从卧室走出,她上前给他拍了拍衣领,站在身前用眼光扫了扫,又停在领带上面,最后说了句“真精神,真帅气”。“您今天不用去学校补课吗?”
“等你们走了我再去,我晚点没关系,排到了第三四节课。”
父亲准备好后,叫了声明澄,拿着公文包去向了门口,阿鼎也背好书包去向了玄关。阿鼎母亲站在玄关也准备出门,叮嘱了一阵阿鼎,便一起乘电梯下到地下室。身后跟着一辆银色相同模样的车,驶出公路后,才超速与之并行。副驾驶车窗落下,她挥了挥手随后就超过了他。到达目的地,父亲让他等会,不久后提了个密码箱,告诉他在明年元宵前将工钱节清。阿鼎待到父亲转身,向明澄要来了手机。到家后阿鼎率先下车跑去院子里,他则背着书包拉着密码箱慢悠悠走向阶级。三楼,他叫来明理过来,转述了父亲的话,然后又把保险箱里去年的资料拿出来以供参考。明理觉得很是简单,说就连阿雪、阿鼎都可以做。明澄不悦,斥责了他,他这才收起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明澄对此也是不以为然,反正自己也要统计一遍,他的存在甚至只是在枯燥的工作中多一个人陪着而已。明理看起了去年的记录,见状明澄便下楼了。“哥,问你一个问题好吗?你不要生气呀。”
“什么问题?”
他已经猜到,肯定是偷看,发现了些好奇的东西。“静思小姐是谁呀?”
“不告诉你,你猜吧。”
“她是你的老师对吧,多少岁了呀,住很远吗?”
阿雪似乎能猜到一些端倪。“哟,厉害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了你的日记和信件,对不起,我想知道静思小姐和你具体是什么关系。”
“你还会为偷窥道歉,真是难得啊。我和她是师生关系呀,很难猜吗?”
“那她多少岁?”
“她在我上学那会刚毕业,你觉得她多少岁呢?你问这个干什么,真是奇怪。”
“我只是看了内容觉得你们关系不简单罢了。”
“哪儿不简单?我看是你的青春少女心又泛滥了吧。”
阿雪被羞红了脸,没敢继续问下去。他向其解释与静思小姐是一个多年的好友,只是在信封的点缀下容易被当作是情人之间的往来。即便是这样,他们之间都有一股似乎不敢在信件里表达的寓意。或许是学生时代的热情与陪伴,也是毕业后对她的思念,就像是对阿月的幻想,是生活必不可少的精神支柱。“怪不得静思小姐会骂你蠢,看来你真是蠢,你这笨蛋。”
阿雪气急败坏撂下了这句话就跑到楼上去了。他没能理解为何她要引用静思小姐的话,只当作是被气红了脸后为给自己找回一些尊严。如果他此刻谦逊一些,或许阿雪还会告诉他为何静思小姐会说他是蠢货,他也不必亲口去询问。他过后才想起不该戏谑,而自己也不甘愿再去向她请教。临近中午,楼上二人下来了,几人一起在厨房,很快便做好一桌子菜。饭桌上,明理问明澄信中的静思小姐是谁。明澄笑了,答非所问说女人都是这样,在一个地方丢了面子,就会去想到另一处补回来,又或是将此事说给他人望博取一丝同情,以宣示此事的胜利一方是伟大的。一通批判后他说静思小姐是自己高中时的老师,从毕业起一直用信件交往,只是每季嘘寒问暖罢了,现在已转到外地的某个学校去了。阿雪又在一旁添油加醋,并在明澄说话时经常插话说“质疑”来打断他,接着又说“真的是这样吗?”
。明理没有容许她打扰自己听故事,往她嘴巴上了打了一下。阿雪在一旁噘着嘴,似乎有很多问题来质疑他的言论,但又见没人肯相信自己,便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摆给对面的明澄看。明澄时而被逗笑,说她像怨妇,她则把头扭向一边,不作理会。“哈哈哈,是他打疼了你吗?你这个样子倒是有几分女人气呀。”
“不想理你!”
“别理她,继续说你的故事吧。她就是这样,摆出副鬼脸,不知道是不是发神经了。”
明理说完后,她扑向了他,往他肚子上掐去。明澄大笑,让阿鼎快些吃,不要打搅了他们,自己则放下了碗筷,看起了对面的角斗。阿鼎坐到了明澄身旁,时而迸出句“加油,姐姐”、“加油,哥哥”。明理一直处于防守状态,阿雪则在挣脱被擒住的双手,要么就是得手后往他身上抡去。良久,二人少了动静,僵持在明理一手擒住阿雪的双手,一手揪住了她的脸。每当她用力挣脱,揪住她脸的那只手便会多用一些力,重复了多次后,又没了动静,似乎在蓄积力气为下一次做准备。见二人也没再折腾,他便端起了碗,也示意让一旁的阿鼎专心吃饭。明理发出警告,阿雪则瞪着他一言不发,仿佛从眼神中就已经打得他屁滚尿流了。“喂,你还玩不玩了?不玩我就放了你,好好吃饭吧。”
她不予回应,可见她的双手还隐隐用力,他也丝毫不敢放松。明澄与阿鼎已经吃完饭,坐了一会,他令阿鼎不准再看他们打架,自己则留了下来。明理想要明澄拉开阿雪,他则不肯,还接着把静思小姐的故事讲了下去。二人默默望向明澄方向,但明理的手没敢放松,还将揪脸的手一并擒向她。阿雪似乎已经放弃,嘴角还余留些许菜肴的汤汁。明澄草草地将故事说完后又看了一会,感到无趣后起身去向了客厅。“我输了你赢了,怎么样,可以了吧,停手吧。”
阿雪还是没有理会,即便是他服软了。他不敢松手,害怕松手后不知她会往自己身上哪个地方砸去。而她对这个连对不起都没有的胜利感到不屑,仍想继续交战。“喂,你同不同意倒是说个话啊。”
“我不同意,我不停手。”
见她这般坚定,他也不敢再说话。她好似也觉得他不会长时间与自己僵持,才一副不肯罢休的姿态。“你想怎么样?我不想再玩下去了,我输了,对不起,好了吧,你赢了。”
“我不想怎样。”
她不肯多说半字。明理拿她毫无办法,便陪她继续,将擒拿的手换成了左手。他拿起筷子夹菜,阿雪见状则大了动静,不知是趁着这个防守空虚时刻突破,还是不愿看到他在打架时有这样的雅致。他起身抽了张纸,一手将卫生纸折叠,往她嘴角擦去,似乎这也是向她服软的一个标志。见纸巾靠近,她扭头挣扎了几下,但被强有力压制住后又瞪向了他。纸巾拭过嘴角,她等着他的下一步投诚。“喂,气消了没,停手好吧,我错了,我诚恳地向你道歉。”
“那你把手松开。”
没有得到她的原谅或是休战的话语,他怎会将手松开。“那不行……”说话之际,突然阿雪挣开了双手,往他身上扑去,狠狠地往他身上抓。明理感知疼痛之后瞬间又将她制服,另一只手还不忘掐着她的脸。他不再是轻轻教训她了,阿雪的脸被揪得变形,可还不忘瞪着他。“现在说什么我也不放手,你要给我道歉了。”
一阵桌椅响后明澄赶来看戏,但见还是这幅景象,便又回去了。阿雪还在倔强,没有丝毫认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