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似玉却道:“瘴气林也不是四季都进不来人的。”
张岚莺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小脸都跟着垮了下去,恍然道:“这个……好像,秀忠哥在世的时候提过,我刚才忘记了。”
张岚莺原本因为张秀忠和张林贵的死而对朝廷愤愤不平,这会儿被似玉的话点醒,才想起自己当初也曾被张秀忠说得热血沸腾,生出保家卫国的心思时的蠢蠢欲动。
张岚莺不再言语,直到将家中所有的长短板凳都搬去了张林贵家中,一时间,张岚莺和似玉还没接到新活儿,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张岚莺这才道:“所以,似玉,我刚才的话是不是挺让边关将士们寒心的?他们在边关舍命护着我们,我却在背后诋毁他们蛊惑人心。”
张岚莺说话的声音很轻,屋中不时还传出一声痛哭,若不是似玉一直跟着张岚莺,张岚莺说这话的时候恐怕连似玉都听不见。
似玉拉起张岚莺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你刚才也是因为林贵叔的死一时悲伤糊涂了,你如今不是清醒了嘛,没事没事。”
“似玉~”张岚莺抬眼看向似玉,“你也觉得我刚才寒了将士们的心了对吧?悲伤糊涂了干了糊涂事,人家该寒心还是寒心,我得做点什么以示忏悔呢?”
“阿姐~,似玉姐!”
似玉和张岚莺正面对面站在张林贵家的院子外,忽闻张邦之的声音,两人齐齐转身,只见张邦之和龙志舟背着背篓已经到了近前。
龙志舟朝二人点点头,脚步不停直接进了张林贵家的院中,张岚莺拉了准备跟着进去的张邦之一把,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这趟回来是?”
张邦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背篓,道:“师父说,左右我要回来参加林贵叔的丧礼,让我跟着师兄一起布置道场。”
张岚莺有些不放心道:“你才拜师,就能出来干活了?”张岚莺眼中全是担忧,可别把林贵叔的葬礼给办砸了。
张邦之轻轻停开张岚莺的手道:“阿姐,你那是什么表情,又不是我来主持道场,还能搞砸不成?有师兄在呢,我跟着出来也是学本事呢,我先进去了,师兄那里指不定要我帮忙呢。”说着抬脚快步走了进去。
张岚莺还想说什么,被似玉一把拉住,朝她摇头,张岚莺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话影响邦之的,我自己的阿弟,我心中有数。”说着反握住似玉的手,道:“走,我们也进去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似玉和张岚莺进屋的时候,龙志舟和张邦之已经穿上了黑色道袍,龙志舟正指挥着张林贵家的孝子们准备竹子和各种薄纸、黄纸。
张林贵家中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名叫张秀富,一个叫张秀寿。因着前段时间家中刚办了张秀忠的葬礼,兄弟两准备起这些东西倒是熟门熟路,那些薄纸和黄纸昨夜里在张林贵病重的时候兄弟两就已经提前备下了,张秀富和张秀寿将家中之前剩下的两根竹子拿了过来,放在龙志舟身边,明显不够。这会儿去山中忙农活的寨中苗民也陆续赶了回来,听说要竹子,已经有人自告奋勇去砍竹子了。
龙志舟将那些白纸按照大小摆放好,一边转头跟张邦之说着这些纸大概怎么用。说完就捡起一旁的一根竹子,剖了起来。
龙志舟坐在板凳上将竹子剖成细竹片后,便开始曲着细竹条做起了灵堂所需的架子。
龙志舟每用细竹片绑好了一个框架就递给张邦之,张邦之便按照龙志舟说的往那框架上糊纸。
龙志舟这边刚用完那两根竹子剖成的细竹片,帮忙砍竹子的人也扛着砍下的竹子回来了。龙志舟开始接着剖竹子。
很快,在龙志舟和张邦之的配合下,张林贵家的堂屋被糊了纸的竹架子隔成了两个部分,那竹架子俨然是一架纸糊的大房子,靠里的那边,用门板停放着张林贵的尸身,外侧都是用来给前来悼念的苗民烧纸、叩拜。
七月天本就炎热,苗民在寨中都是穿着短袖,龙志舟和张邦之此刻却是一身长袖的道袍,又忙活了这半晌,此刻张邦之已经汗湿了道袍,龙志舟却只是额头上有些汗水,身上的道袍十分干爽。
龙志舟从自己的背篓里取了条汗巾擦去额上的汗珠,对张邦之道:“邦之,你先脱了道袍歇会儿,我摆好祭桌,你再同我一起取水。”
在苗疆,人过世后,头一件事就是摆好道场,孝子孝孙们排好队伍,去附近的水源处取一杯水带回来放在祭桌,让逝者在黄泉路上能有水喝,不至于口干。
张邦之点头应下,脱了道袍,将道袍铺在背篓上,放在屋外晾晒。
张林贵的棺材前头就是纸糊的屋子,祭桌直接紧挨着那处摆放,看起来那纸糊的屋子像是从祭桌上拔地而起,直耸屋顶,祭桌两侧的竹架纸屋各留出一个门洞形状,既方便亲友瞻仰遗容,也显得那竹子架起来的纸屋子格外浩大。
龙志舟在祭桌上摆上一个碗口大的香炉,香炉两侧各一个烛台,龙志舟手执拂尘,念念有词地从祭桌左边的门洞进去,绕着张林贵的尸体行至另一侧,从祭桌右边的门洞出来,点燃烛台上的蜡烛,取了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燃,将拂尘夹在臂弯,双手执香,转身向后方三拜,再是左右,最后朝死者方向三拜,将三根香插在香炉中,双手合十又是三拜。期间,龙志舟嘴里一直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