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什么！”田螺小仙手里的勺啪落到一盆稀饭里，稀饭汤溅了桃翁仙叟一脸。
“你说夏之神女就是你在凡世娶的那个小公主！可是之前继任仪式我和司命都见过她的真容，她同那公主长得并不一样！”
“我同苏子都也并不长得一样。”宋涟小口喝着稀饭，“那日我从西天回来，看到玉京山上七宝玄台下……
她单薄的一个背影……
那个时候，
她真的很像她……”
田螺小仙拿筷子把勺子从稀饭盆里夹出来，“说来我还觉得奇怪，你当初用那么激烈的方式赴死，我听司命说是因为你认错了人，报错了恩，可最后命簿却依然认定你历劫成功。”
宋涟顿住，是啊，他最后还是历劫成了功。
“其实……”擦干净脸的桃翁仙叟夹一筷子泡椒藕带，慢悠悠开口，“要想弄清楚一切很容易，你们只用把司命星君的命簿借来看看就是了。”
田螺小仙手里的勺再一次啪落到那盆稀饭里，稀饭汤溅了桃翁仙叟一脸。
“可是西天极乐世界因为盛花期验票人员不够，司命被调过去做苦力了啊……”
田螺小仙要哭了。
桃翁仙叟摸出帕子来擦脸，“不是我说，人家正主都没你这么沮丧难过。”
田螺小仙嘴一扁，“你知道什么，那个小公主真的很可怜啊……”
宋涟眼眸低下去……
一个艳阳天，宋涟被田螺小仙从寝殿清虚处里拖出来。
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
田螺小仙把他遮挡的手压下来，“渔夫哥嫌这一重天天气终日阴沉沉的，特地请昴日星官铺洒了多多的阳光，怎么样，暖不暖和？”
宋涟被迫把手拿下来，“暖和。”
瑶池畔，刺眼光线里。
神女梳着端庄大气的高髻，天缥色的大袖锦衣，外罩同色坠珍珠流苏的云肩，下身是月白的曳地长裙，外围蔽膝，佩绶，佩彩缕、玉琏，麹尘色披帛披肩绕臂，飞扬飘动。
望之，若梦。
桃翁仙叟嘴角先绽开一个笑，“夏之神女来一重天为天尊折些插瓶的芙蕖，我方才已邀请神女留下吃饭。”
田螺小仙并排着宋涟走近，停住脚步，田螺小仙扯了扯宋涟的衣袖，宋涟拱手向倩影，
“一重天宋涟，见过神女。”
神女转身，一副惊世容颜，奈何一双眼眸生辉，却透着一股不容人靠近的冰冷意味。
“仙君客气了。”
她声色淡淡，自有一派神女的圣洁端庄。
瑶池畔席地摆一张桃花木的几案，随地铺四个蒲团便可落坐。
桃翁仙叟笑脸盈盈替神女斟一杯清酒，“今儿做的都是下酒菜，神女请入坐随俗吧。”
田螺小仙抬袖遮住半张脸俯在宋涟耳畔低声道，“酒仙那里搬的胭脂泪，三杯下肚，不怕她不口吐真言。”
宋涟皱眉，真的，需要这样吗？
桃翁仙叟递过来两杯酒，田螺小仙一起接下，桃翁仙叟畅意举杯，
“神女，请。”
酒过三巡，田螺小仙和桃翁仙叟抱在一起哭成狗。
“那天杀的张亚子，将我这大好青春的女郎诓骗到这天上，他自个儿倒好，每一世历完劫拍拍屁股就走了，可知我心里的苦楚……”
桃翁仙叟声泪俱下，然后一边扯田螺小仙的袖子擤鼻涕一边骂了一堆文昌帝君是混蛋之类的话。
田螺小仙打着酒嗝儿，双眼泛着泪花，“不知道洞庭湖里那只生得最周正的小公螺怎么样了……
我被柳叶仙人捡到这天上来以前，同他最要好了……”
桃翁仙叟扯半截她方才擤了鼻涕的袖子替田螺小仙擦眼泪，“别伤心田田，你都到这儿三百年了，那只小公螺就是还在，也怕是个化石了……”
田螺小仙哇一声哭出来，桃翁仙叟也哇一声跟着她一起哭。
宋涟目光虚浮，手撑着几案尽量稳住摇晃的身体，双颊泛着醉酒的红，他晃了晃脑袋，想要看清面前端坐的神女。
“你……为什么……不醉！”
“因为我有这个。”神女从口中唾出一颗避酒珠。
宋涟扯动嘴角笑了笑，“你不醉……我怎么问你问题呢？”
神女将避酒珠含回口中，“仙君想问我什么？”
宋涟撑着几案想站起来，“我想问你……”他起到一半双膝一软，半个身子扑到几案上，抬头，是神女冷若冰霜的眼眸。
宋涟不知怎么的，眼角浸出些泪来。
他吐着酒气，“你是不是……”
“我是。”神女答得利落干脆，“若仙君想问，我是不是就是同仙君一同在凡世历劫的那人，
我是。”
宋涟默了一瞬，问，“你现在的名字……是什么。”
“浮欢。”
“浮欢……”宋涟嘴巴一扁，“不好听。”
他摇头，“这个名字，不好听。还是以前的名字好听，清如……”
宋涟抬头看向神女浮欢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一个泪眼婆娑的白衣仙君，灰扑扑的，可怜得紧。
宋涟嘴角扯出一个笑，他倒在几案上，偏头一行清泪滑过高挺的鼻梁，一声悲凉叹息落下，
“你不是她……
她不舍得让她爱的人如此难过……”